Zvika Frank,1948年6月8日生于荷兰。童年在以色列生活,喜欢跳以色列民族舞蹈。1979年开始,在荷兰鹿特丹舞蹈学院学习动作与舞蹈治疗课程,并取得舞蹈心理治疗的硕士学位。1984年开始,在鹿特丹德尔塔精神病医院做舞蹈心理治疗师。23年中,Zvika治疗了很多有严重心理创伤和人格障碍的病人。Zvika长于给有遭受过性虐待经历的男人做舞蹈治疗,并因此成为鹿特丹舞蹈学院舞蹈心理治疗专业的顾问。
满头白发的Zvika真是个神奇的老头,1米8多的大高个,都60岁了,身体居然比我这个20多岁的年轻人还要柔软灵活,扮鬼脸,拉着我们围圈跳舞,像个孩子。他告诉我们,在欧洲,一个四肢完好的人,在轮椅上坐了12年,感觉身体已经离开自己了,但通过舞蹈治疗重新找到了身体的感觉,站了起来。“为了拒绝感受痛苦,我们的头脑会和身体分离。舞蹈治疗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让身心融成一体,恢复身体的觉知。”Zvika说。
舞蹈治疗(Dance Therapy)是医学、心理学、艺术学等学科相交叉的产物,弥补了传统谈话心理疗法的不足,使患者通过动作这一非语言的方式实现情感自我、精神自我和认知自我与环境的整合。事实上,当我们紧张时,我们的身体会发抖;当我们害怕时,我们会不自觉地拥抱亲人。这些看上去无意识的动作,其实都与我们的环境和经历有着神秘的关系。动作,很多时候都在呈现潜意识。当我们的意识说谎时,身体却在吐露真相。
获得自己的支持,找到那个躲在身体里的小孩
9月9号,工作坊的第一天。早起,做惯夜猫子的我哈欠连天,感觉所有的器官都在向我发难,天,就这个状态居然还要去跳舞!边惦记补觉边挪进教室,Zvika快乐地打招呼:“Hey!Dance!You’ll be full of energy.”好吧,我别无选择。
我们的舞蹈没有劈叉弯腰,而是在一片柔软的音乐中开始。跟Zvika做各种缓慢的舒展动作,从头到四肢再到全身,渐渐地,音乐加快,开始做双手抱胸再奋力甩到脑后的动作,“不要,不要,抛弃各种你不想要的东西!”我的脑袋随着手臂甩动来回摇晃:“不要熬夜,不要皱纹,不要熬夜,不要皱纹……”太爽了,感觉像把一个脏兮兮的自己扔进了洗衣机。唯一令我吃惊的是,我居然会对熬夜如此介意,以至于第一个想抛弃的是它。难道,这就是身体对我说的话吗?
音乐进入高潮,动作变成两手交替向前猛推的姿势,并同时喊“Stop”。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渐渐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脱离大脑,喊声越来越大。几轮重复后,音乐缓下来,舞蹈渐停,我不自觉地做了一个深呼吸,发现整个屋子亮堂了,人像清空了一样,困意全无。嗯,我想我大概了解Zvika所说的能量是什么了。
通过各种顽皮且无拘束的游戏,Zvika开始带着我们触碰那个“内在的小孩”。
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两个孩子,一个是自由的小孩,是本能,拥有一颗我们常说的赤子之心;另一个叫适应性小孩——当父母教育我们的时候,当我们受到的约束和挫折逐渐增多,当这些事物带来的痛苦超过自由小孩的承受力,我们便开始学习自我保护,于是,一个适应性小孩就诞生了。
但成长的代价是:适应性小孩习惯用意识说话,所以很难体会到真正的快乐和痛苦,总在学习生存而不是生活。我们太多人把自由小孩弄丢了。
Zvika说,我们有80%的沟通信息是通过身体这类非语言途径达成的;在20%的语言部分中,只有7%属于语言本身,另13%的沟通信息埋在我们的说话方式中。比如你一直说你和他多好多好,身体却跟他很疏离,说明你一直在用大脑思维说话,这不一定是“真话”。
练习1、你是我的镜子
3个人一组。1个人做镜子,1个人对着镜子做动作。镜子要始终回应对方的每一个动作。第3个人叫捣乱者,他的任务是阻挠、破坏做动作的人照镜子。
Zvika:“我们很容易因为外界干扰而失去自我。”
发现了吗?我们共有10个组,结果所有的镜子和照镜子的人都跑去跟捣乱者“打架”了。很多时候就是这样,我们很容易因为外界的干扰而忘掉自己原本的目的,忘掉与身体的沟通,进而失掉自我。这个练习的目的,是让我们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并影响“镜子”专注于自己。
练习2、冲破重围做自己
选择8个人围成1个圈,圈住1个人。当中这个人要想尽各种办法突破包围获得自由,围圈的8人则用尽一切方法阻止他突破。
学员:“我看见他在挣扎,想到小时候自己总被妈妈打。”
看到他在里面挣扎,我突然想到自己小时候的一些事,感觉有点难过。我小时候很调皮,总被妈妈用木条打手,每次我都疼得直叫。其实她是为了我好,为了教育我,是我太不听话了。我现在没变坏,所以挨点打也是值得的。现在我钱赚得不多,没法改善妈妈的生活,我觉得挺对不起她的。
Zvika:“如果我们真的认为挨打是值得的,那我们就不会觉得难过。”
你的自由小孩太压抑,而适应性小孩太强势了。小孩是不应该被打的。长大以后,我们的意识开始成熟,如果我们真的认为挨打是值得的,就不会觉得难过。
我们的身体可以分为3个部分:头部是认知部分,可说是“超我”部分,管理意识层面;脖子到腹部代表“自我”,是当下状态的投射;而四肢则是最本我的地方,是自由小孩待的地方。这3部分也可以相对应地看作是家长、成人和孩子。
成人缺乏自由,是因为经常出现三部分相互重叠、边界不清的状态。比如有时,我们没想到什么就想哭,其实是身体感受到了什么,而意识没有觉察到,这种情况是成人和孩子的部分叠加了。如果我们最终没有哭出来,并觉得妈妈打自己是对的,则说明我们还加入了家长部分,这是意识阻止我们发泄情绪。
其实,我们的自由小孩是有做决定的能力的,因为他有很多切身经历,感受是精准无误的——不会像意识那样有时会传递错误的信息。同时,自由小孩也具备很大的潜能,因为我们的身体本身就蕴藏着很多神秘的力量。
我们在0~7岁时所经历的事情,决定了今后一生中大多数的行为模式。这个年龄范围最大可扩大到12岁。12岁之后,我们要改变自己的行为,就得靠意识去做决定。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过多地把意识的部分(适应性小孩)扩大了,而把本我的部分(自由小孩)给遗忘了。
通过舞蹈治疗,我们让自己的身体说话,释放自由小孩,将家长、成年人以及孩子这3个部分分开,让他们不受干扰,各自自由地活着。
获得他人的支持,释放自由小孩
前夜大风,吹开了浓云密雾。第二天,教室窗外,居然出现了山,云雾绕山腰,阳光直直地洒下来。在这样一个美丽的早晨,与学员们在一起分享前一天的感受,我有几分感动。
“昨天睡得太舒服了,非常踏实,感觉很多事情都放下了。”
“昨天做过抛弃和拿到的动作后,我仿佛从什么困扰中解脱了出来,我有点明白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不要的是什么了。”
“Sleep like a baby这是英文对熟睡的形象说法”,翻译说起他的这个联想,我突然想到,当我们形容一个人很幸福时,经常会用孩子来做比喻。我开始相信,只有当内心深处的自由小孩认同了我的快乐时,才是真快乐。
今天老师选择了一首摇篮曲作为主题开场乐。我们轻缓地摇晃着身体。摇篮,我想到自己小时候,外婆轻轻拍背哄我睡觉的画面……一个人生活在一座没有亲人的城市里太久……一种温馨的感觉让我再次感到一种流泪的冲动,孤独,还觉得有点累。为了生存,我把自由小孩埋到心里太深太深的地方,我总是对自己说“要坚强,要努力”,但是,我的身体却如此疲倦。
旁边的两个人也开始流泪。他们想到了什么?
练习3、不倒翁①,感受被保护
两人一组,1个人在前面闭着眼睛往后倒,1个人在后面用双手接住对方,让对方靠到自己身上,给他/她提供保护。之后多次换保护者,建立起对大家的信任。
学员:“我把自己完全交给他了。”
把自己抛出去,随着身体的感觉向后倒就好像回到家,往床上随便一倒一样。不过这次感觉要更好,因为我知道后面有一个人,他会稳稳当当地接住我。后来我靠在他身上,把自己完全交给他——这样的信任好享受啊,脑袋里什么都没有。
Zvika:“我们要感受他人给我们带来的支持。”
同事、朋友、家人都能给我们很大的支持,只是我们有时不足够信任他们。今天,让我们尝试放开自己,把孩子天性调动出来,相信会有人来保护你。
完全地相信别人。在这样一个复杂的社会里,要相信这句话,是需要一些勇气的,而这勇气的获得却首先取自放开自己。
练习4、不倒翁②,感受保护别人
两人一组,手拉手,其中一个人随着自己的身体想法随意动,另一个人要保护他/她,不让他/她摔倒。
Zvika:“我们很容易把保护变成限制。”
很多保护者会在对方想蹲下时把他/她拽起来,或者为了不让被保护者摔倒而限制他/她动。我们,尤其是做父母的,在非常想保护子女的时候,容易把自己的判断放进去,这样很容易把保护变成一种限制。我们在支持别人的时候,需要关注对方的需求,如果他/她想往后倒,就不要用腿抵住不让他/她倒下去。
自由的孩子与僵硬的病人
拥有自由小孩的人会是什么模样?彻底失去自由小孩又会有怎样的不同?
9月10日17:00,工作坊结束。400多平方米的多功能厅里挤进来40多个身着校服的孩子。顿时,屋子沸腾了。这些10岁左右的小孩,来自什邡市外国语学校。带着他们跳舞实在是件快乐的事情,他们花样层出不穷,连爬带滚,只感觉空间完全不够他们娱乐,恨不得拆去四壁飞起来。在他们身上,我们看到自由小孩的面貌。
舞蹈治疗师是创作型治疗师。我从来没想过我上课要做什么动作,这就是舞蹈疗法吸引我的地方,因为未知,所以每一次我都能发现惊喜。舞蹈疗法中,共情很重要,我和大家在一起,我的身体能感受到大家的情绪,所以我会自然而然地做一些动作。不用我操心,我的身体会告诉我做什么。
没有音乐可以吗?
那是最好的,因为音乐本身会对人造成一定的干扰。其实,我有同事是采用无声舞蹈治疗的。没有音乐,更方便治疗师阅读治疗对象本能的身体语言,可以说,没有音乐的舞蹈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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