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人基金会,为“自己”的人

  以个人名义申办的基金会,在2010年大幅增加。而这些个人,大多做过高管,有很好的教育背景,目标明确,工作非常有效率,投身公益的项目兴趣各种各样,他们是为自己人生下半段的生活意义而做。

  剑桥大学政治讲师刘瑜初到美国时,对美国前司法部长跑去给萨达姆做辩护律师、对一些老百姓自发掏钱买偏贵的咖啡以支持巴西的咖啡农感到奇异。做一件看似根本不利己的事,帮一些和自己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生活在同一个国度,拥有共同的生活轨道和社会财富标准,但精神却是独立、自由的。这样的人,中国也有。

  2007年,崔永元公益基金会成立,主要关注乡村女教师和口述历史。之后,口述历史基金会独立出来,再之后,他渐渐淡出荧屏。最近,老崔又回来了!带回了10万小时的素材,3500多人的采访,300万张老照片,只为了给这个民族带来一些可以世代传下去的记忆,这分“偏执”,完全符合这位被冠以“精神洁癖”头衔的中年男人死死恪守的立命之本:唯一的标准就是真诚。

  还有许多像崔永元一样的人,将自己的喜好、关注的领域通过公益事业平台推广出去,惠及更多的人。2004年,《基金会管理条例》出台,将基金会分为公募和非公募两类,明确了非公募基金会的法律地位。这意味着,中国大陆的公民,从此以后,以个人名义申办基金会的便利性大幅增加。一转身的功夫,这个领域的活跃度在2010年集中爆发,直到年底,中国非公募基金会已经突破1000家。大量对社会担当、有精神追求的人加入进来,注入活力和个人主张。

  个体力量在基金会领域里渐显强大,带动整个基金会领域,吸引越来越多的个人进来——无论是公募的还是非公募的。种类也是多种多样,有针对城市环保和垃圾分类的;有针对孩子的;有关注艺术的;有对民国课本保护的,等等。而非公募基金会,则彻底改变传统基金会的面貌,不再单单是救灾扶贫。

  据NPI公益组织发展中心创始人吕朝介绍,这些新起的基金会创办人大多做过企业高管,有很好的教育背景,可以把系统化的管理带来,工作以效率为导向。吕朝认为:“这些人大多处于30~40岁的年龄段,对社会比较了解,在职业或商业领域工作又比较成功,开始思考生活的意义,下一步人生方向,等等。他们在精神上较形而上,不少人有宗教信仰,转到基金会工作不是出于感性的冲动,而是理性的决定。所以,他们更容易坚持下来。”

  公募基金会与非公募基金会的区别

  两者的区别在于基金的来源:公募基金会可以向公众募集资金;非公募基金会的基金来源于特定个人或组织的捐赠,不得向公众募集资金。地区性的非公募基金的创办资金200万起,全国性的非公募基金的创办资金2000万起。在当今中国大陆,只有极少数个人可以申办公募基金会。

  潘江雪 每个人每件事都和我有关

  背景:真爱梦想公益基金会,它打包了许多基金会的功能—将传统的慈善行为建图书馆、建学校、创立课程,三合一成“梦想中心”教室,通过游戏、体验等相关课程,带给孩子平等的世界观。潘江雪是上海真爱梦想公益基金会理事长,她介绍,真爱梦想公益基金会创办3年,已经发展成全国10大非公募基金会代表。截至2010年年底,真爱梦想(教育)中心已发展成一种连锁教学模式,共有171家。

  潘江雪:为什么起名梦想中心?关键这个梦想是什么?我们这里,是平等。

  建图书馆还是建学校?简单的物质捐赠能帮助孩子获得自信和尊严吗?肯定不是,因为,我们不平等。

  我是在北京天安门边儿上长大的孩子。平等,是我骨子里的东西。1976年,发生了很多大事,我还不是很懂,在幼儿园,就举着小扫帚去天安门了。北京、天安门,在一个特别的氛围里,一系列很重要的变化,我都亲身经历了。我就觉得,所有事情都和我有关。后来上小学,我是大队长,学雷锋学小虎子,要先人后己;中学,我和一个男生打赌,看30年后,我们谁是对社会更有价值的人。

  那时,我就给自己建立了一种使命感,这个世界的人和事都与我紧密相关,都是我的事,我和大家是一样的,平等的,我们是国家的主人。这种意识太强,以至于到现在,我会觉得全球变暖也和我相关。不过,我一直没有意识到,其实我所说的平等,一直带着方向。

  转变发生在2005年。那时我在汇丰银行做项目经理,银行为了吸引年轻的精英阶层,要我做一个教育网站。那一年,我研究了中国的城市教育,发现这当中存有很深的焦虑和傲慢——家长的竞争心态很严重,每个人都想给自己孩子一个尽量与众不同的出色人生,接受教育,也是高姿态地挑选,对一些普世的教育理念,很难接受——当我们有知识有钱的时候,就很容易傲慢。而我,就与他们生活在一个城市,这些都会潜在地影响我。

  之后,我有了孩子,有机会仔细地思考教育问题。小时候,我们坐在教室里,整整齐齐,面朝讲台,讲台是高的,老师站在上面,我们仰头看着。我要从改变这些不出声的地方开始开拓平等的空间。原来我一直没有和绝大多数的中国人在一起,我说平等,其实一直是抬着头,看不见他们的,如果我还坚持原来的生活,我始终不能平静。于是,有了梦想中心。中心是从空间关系入手的,空间可以改变人际关系,这是我们的第一理念。信念的力量大到我周围很少有人会相信,我这个对装修一窍不通的人,居然一个人在四川马尔康待了几个月,为了建我们第一家梦想中心。从工程招标,到和每一个包工头打交道,墙面、油漆、地板等等,都和我有关。

  这一次,是真正的平等了。那是一个只有1万多人的小县城,说小不小,但我在街上吃饭,有人默默帮我埋单,随时可见平静的喇嘛行走。我认识很多朋友,知道他们家在哪里,他们会给我写信,江雪,你很久没回家了,用的是“回”,而不是去……

  上周,我们同事从马尔康回来,当地朋友托他带话:江雪,不要那么忙,慢一点。你知道,只有家里人才会和我说这样的话。通过做基金会,用很平常的方式和他们在一起。不是救济,而是真的,是与家里人相处。我要把这平等心带给更多的孩子,哪怕他们日后不能考进大学,但是,他们可以是满足而且自信的。

  朱学桓 每个人都该有一段奇幻人生

  背景:朱学桓是台湾奇幻作品翻译家,奇幻基金会的创办人。在台湾,个人创办基金会相对容易,也比较活跃。奇幻基金会就是其中一个,比较小众,一方面可以将这些在人群里特立独行,喜欢奇幻创作的人组到一起,相互打气,提供支持;另一方面,也帮助他们寻找创作的素材和相关知识。

  朱学桓:创办这个基金会之前,我看见一个中学生,他花所有零用钱,买了我翻译的《魔戒》,脸上的兴奋和眼神的坚定,就好像我小时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当时,我一下子意识到自己这一路的成长,就好像暴打了一路怪兽,要和整个世界对抗,很辛苦,因为,在我们背后,中国的奇幻领域,一直是不景气、不入流的。

  首先是来自上层的,一直到现在,《哈里波特》等电影、文学作品都已经风靡全球,可我做的很多项目,一开始还是会被骂。在翻译《魔戒》之前,我已经翻译了23本奇幻小说,全华文界只有我在翻译,孤军作战。他们都认为这个在华文世界没有基础,不入流,风险级别等同特大暴风雪。再有是来自家庭、老板、整个社会的。我已经35岁,有点悲哀的是,历史果然不断重演,我们当年打电玩,看科幻、武侠片时,家长反对,10年后,换了批人,家长还是反对。而我们,不再面对家长了,可老板也会叫我们不要去做,因为,不按规矩走,基本就是失败。

  但这种四平八稳的生活法则符合生命本身的特性吗?适合年轻人吗?后来我们看见,很多大人预言的事情,出现了不一样的结果,科幻片大受欢迎,游戏变成很大的生意。大人们往往不知道,预测趋势常常出错,他们一直告诉我们很多不可能,他们替我们下判断,这就抹杀了很多生命的可能性。

  我拿出《魔戒》的版费,办这个基金会!我要支持大家,也需要大家的支持。我们要手拉手告诉所有人,创意、兴趣,是必须被尊重的,那些陈腐的经验只是给一个指导,不能绑架我们。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段奇幻人生,比如我。

  我的人生就像冒险王游戏,高压强刺激,极致魔幻:我9岁时哥哥在上大学,他留在家里的电脑装满了美式游戏,于是,我开始天天玩。因为全部是英文,所以,我的英语都是在游戏里学会的。13岁开始写电动稿,之后19年,打电动游戏、写游戏攻略,居然能养活自己。27岁,就赚了800多万元人民币。那时接触到《魔戒》,很喜欢,想翻译出来,第二年,我拿到了翻译《魔戒》的版费,2000多万新台币。

  奇幻可以让人进入另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充满冒险,处处危机,也处处惊喜,把这种冒险精神带到人生中,就可以活得淋漓尽致。我最振奋的是,一旦齐心合力大声呼唤,就能发现许多同盟,还会吸引更多青年关注我们。过去5年我到各大学巡讲了数不清的课程,听课的学生,超过20万(人次)。我感到一种分享的力量,大多数东西越分越少,可分享知识、力量和善意,不但不会少,反而会增多。我发现,这是令世界真正富足、创造能量的途径,这个感悟,成为我现在的信仰和赖以为生的理念。

  殷智贤 信仰的建设始自家庭

  背景:扶贫助残的公募基金会不少,相对来说,关注家庭的公募基金会就不多了,若要从人权角度出发谈家庭,目前,在大陆,应该仅“和谐家庭基金”一家。殷智贤是其中一位创办人,她深深认同王凤仪先生的一句话:“一个国家的素质是由母亲的素质决定的。”她想把这个理解告诉更多人。

  殷智贤

  和妈妈的相处一直是我人生中非常重要的课题。母亲对我非常严格。她从各个角度对我提出要求,比如她告诉我你长得不漂亮,所以你必须靠内在的实力立世,于是我就努力读书;她说你要会做家务,这样你长大了才能照顾好家庭,所以我从10岁开始给全家人做饭,这让我后来有很强的生活自理能力;她还说你不能依赖别人,必须靠自己的努力得到你想要的东西,所以我从不会指望走什么捷径。这种训练造就我非常独立。是母亲,给人生带来了打底色。一直到现在她都会挑战我,我常常在她那里发现自己的不足,当时会非常沮丧,但这也成了我不断去改善自己的动力。

  正是基于这样的经历,我这20多年一直想做教育,并且把目标锁定在家庭教育。最终,在我40多岁时,机缘巧合,创办了和谐家庭专项基金。母亲虽然带给我很大的挑战,但也终于令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家。

  中国式的和谐家庭有两个核心:一要懂得念恩,二要能忍。

  这个总结,其实暗含了一种信仰。大家说中国文化里不包含信仰,那是大错特错。我外婆是农村妇女,没有接受过教育,所有的认识,都来自生命、家庭和社会。在我小时候,她就总对我说,人这一辈子苦乐都是定数,不要害怕吃苦。我坚定地信她说的这句话。其实,这个“信”,就是中国人文化、生命里根深蒂固的东西。它的潜意识是说一定要珍惜所有来到你生命里的东西,不要浪费粮食,不要挥霍,如果一下子用完了,就要走人了。反过来,当我们在吃苦的时候,这个苦,是逐渐缺少的,越来越接近吃完了,这个态度,最终会转化为人的生命信念,带给中国人韧性、忍耐和包容。

  这种信仰贯穿了我们的行动,包含在我们家庭生活的点点滴滴里,给我们每个人提供能量。在我脑海里,有一幅人间烟火的家庭景象。我从10岁起就给全家人做饭,现在也给自己做饭,每周至少有4个晚上自己在家。因为,我的家要有人间烟火,食物要在我家变熟,人是被食物养大的,这是生命最基本的滋养。

  我也喜欢收拾屋子,家呈现出的秩序,会是内心的一个折射,在我身体里,有一个内在的秩序,当我需要一件物品时,我会知道它在哪里,因为,这是我的家,我最熟悉它。家,不是由人数决定的,也不是一座房子,而是情感。作为老婆,如果让男人长时间感觉被爱,那么,无论多么疲惫,丈夫始终会回到家里。作为父母,如果让孩子每分每秒感到支持,无论多远,孩子都会回来,重要的是,我们要让房子里充满情感。

  我希望能把这份生命的智慧和更多人分享,离人最近的是家不是工作,家人才是我们生命里最紧密的自己,我们可以把一切开除出生命,只有家人无法开除。我要告诉大家,你这一生可能不会造电脑,但是没关系,但起码要学习怎么把家经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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