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不一样的海灵格。我确信，在今年7月初在香港举办的3天组织系统工作坊中，我观察到了海灵格的变化：这位已经84岁高龄的老人似乎“颠覆”了自己之前的学说，他更像是一个哲学家，并提出新的理论——“与道同行”。
从家庭系统排列成为影响世界的治疗流派开始，海灵格一直不断发展着这门“海灵格科学”。“与道同行”，正是海灵格对自己的一个超越。海灵格曾经说过，老子是他的朋友，孔子也是。他完全明白和了解老子的“道可道，非常道”。在新书《在爱中升华》里，他这样写道：“许多华人惊讶地发现，系统排列的洞见所带来的惊人结果，像是重新发现中国古老的智慧一样，而这些洞见所遵循的路径与古代老子道德经所描述的‘道’竟是一样的。”
海灵格特别强调，“海灵格科学”已经不算是心理治疗，因为“它远远超过心理治疗的范畴。它是应用哲学、生命科学。如果我们试着将之定义为某种心理治疗的学派，它会像水一样从手中流掉，而我们会彻底地错过。”在排列中，可以感觉到，海灵格已经全然把自己交托给“道”，全然信任“道”的带领，他认为只要没有害怕、没有企图心地与“道”同行，就能找到“对的那句话”。于是，关于排列的结果，也就没有成功与失败的区分，没有好与坏的区分。一切都还在移动，永远没有完成。当现场看不到解决方法，海灵格也接受，并诚恳地说：“对不起，我现在还看不到任何解决方案。”这也是为什么，我感觉，白发苍苍的海灵格，更像是从中国历史画卷中走出的风骨清奇、智慧圆满的道家。
第一天 成功都有一张母亲的脸
“我们的事业是否成功，取决于我们与母亲的连接是否成功。”课程一开始，海灵格就抛出了重点。这两者怎么会有联系？很快地，当天下午，就出现了一个典型的案例。
一个男士上台说他有3份工作，但似乎都不能让他开心，也进行得不成功。海灵格挑选了3位学员代表这位男士的3份工作，站在他的对面。排列开始。当案主面对工作的时候，我们都感受到他无法接近的距离感，一分钟过去，又一分钟过去，他的身体僵硬，无法前进，只是轻微向后晃了一下，他的双脚似乎被一个力量拉着，束缚在原点，甚至连一寸的距离都无法迈出。海灵格指示他：“试着向前迈出2英寸，只是2英寸。”3分钟过去了，男士依然没有动弹，眼光朝向前方，有渴望，但双脚依然和表情一样，僵硬着。这时，海灵格请工作的代表到一旁休息，把一位女士新加进来，站在男士的对面。“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你的妈妈。”同样地，面对“母亲”的代表，男士也无法前进，反应没有改变。母亲没有任何移动，只是用爱和期盼看着儿子。海灵格继续指示他：“试着向前迈出1英寸，仅仅是1英寸。拿出你生命的全部勇气，向前一小步，否则，你无法成功。”停滞，依然是停滞……终于，在我和很多人都已经失去耐心的时候，他开始移动了，看得出为了这个移动，他鼓足了勇气，在他移动的同时，他的防线彻底崩溃——他失声痛哭，同时“母亲”的代表也激动得哭起来。一小步又一小步，移动非常缓慢，每一步都伴随着痛苦，泪水中有愤怒、痛哭、伤心、委屈。在快接近母亲的时候，他又停住了，又用了很长时间才获得前进的力量，拉住母亲的双手。
朝向母亲的移动成功后，海灵格回到刚才没有完成的排列，请男士再次面对3份工作。这一次，移动进行得很顺利，男士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会儿，就很快走到3份“工作”面前，与他们拥抱在一起。
“人生冲突源自人生第一次重要的移动。与母亲最早的联结关系是最基本的移动，会影响成年以后的亲子模式、事业模式、两性关系。”海灵格解释说，“如果过早与母亲分离，会造成早期移动的中断，会形成人生不进不退，甚至走向死亡。个人的成功源自母亲，我们是她成功创意的结果。我们成功的因素在于能否通过母亲成功地出生、成功地去爱母亲。我们事业的成功是与母亲关系成功的影子。”
我原以为，我的个人成功是我一个人的事情，没想到，还与给予我生命的母亲息息相关。与母亲的成功关系究竟是什么呢？我想，应该是接纳母亲，也接纳母亲给予我的一切。但在内心，我对妈妈的感受十分复杂，爱里夹杂着责备、抱怨、内疚、同情。
随后，海灵格带领大家做了一个冥想：“亲爱的妈妈，谢谢你。我从你那里获得生命，当你给予我生命，就是这么的完整。你为了生我，付出很多，我也付出很多努力。我们一起创造了这么伟大的事情。你对我的出生感到快乐。我会保留这分快乐，来荣耀你，我接受你的成功。我的母亲，你拥有我作为你的孩子，你是我的母亲。现在，我感觉到丰盛，我已经得到所有所需要的。我会以这样的方式服务生命，以此来纪念你，我会做一些很伟大很美好的事情。作为你的孩子，你是大的，我是小的。你付出，我接受。”闭着眼睛，内心经历着跌宕起伏，我不由得泪流满面。耳边听到有人在啜泣——对我们来说，回到母亲身边，太不容易。
第二天 企业和金钱像人一样具有灵性
这次工作坊的主题是企业和组织，我以为这是一次很特别的企业管理培训。可后来我发现，我是多么地浅薄——每个人上台叙述问题的时候，海灵格都会问：“谁拥有这个企业？”我心想，当然是老板啦。但第二天上午的几个案例让我醒悟：企业和金钱像人一样，具有灵性。必须找到企业真正的主人，如果企业真正的主人不被尊重，企业一定会不快乐。
一个男子上台叙述：“祖父的橡胶厂交给父亲经营，父亲并不喜欢经营，然后传给我。我勤奋工作18年，业绩增长了20倍，但我们父子的关系却很差，已经7年没说话，而且在领导力方面也有矛盾。”
思考了一会儿，海灵格说：“我们首先看看祖父和父亲、父亲与儿子的关系。”排列显示，企业在拒绝父亲，资金也在拒绝，资金感觉很愤怒，因为它不被祖父尊重。而企业与祖母的关系很亲密。显然，企业的真正主人是祖母，因为也许资金的来源是祖母。
“很显然，在这里，祖母是一个被遗忘被排斥的人。祖母应该得到祖父和父亲的尊重，这样父子关系才会好。在企业里，能看到家庭的关系。
就像家庭关系一样，企业中有人被排斥，影响也是很深远的。当合适的秩序被重新建立，父亲也会感觉有活力，而企业在有能力的儿子手上也会发展得很好。”
接着，另一位女士讲述了她不快乐的工厂：“我从我爸爸那里接手这家工厂，我们经营得不错，我对员工也很好，给他们最好的待遇，尽管他们没有那么好。可是，他们工作起来并不开心，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似乎工厂是属于一个女人的，是一个被排斥的女人。”海灵格说。排列显示，这家工厂属于父亲的第二个妻子，而这位女性却没有得到家庭的尊重和接纳。“在家庭和企业中，需要准确的序位；在企业中，却还存在被排斥的人，被抗拒的人。我们要带着爱看着他们。我们敞开内心，在我们的生命中有爱，有他们的位置，然后与他们联结，再与事业联结。试着与被排斥的人和事业说：是的！带着爱说，‘是的’。”
在这两个案例中，海灵格都离开企业的问题，转向似乎不相干的家庭内部，但他却找到了真正的重点，解决了最根本的问题。
第三天 若违背良知，道的力量将起作用
期待中的“企业管理培训”一直没有出现，越来越感觉到家庭对事业的影响，事业就仿佛家族世代生活的镜子，如果家里有被遗忘的、被排斥的人，或者出现了违背集体良知的事情，“道”的力量一定会把他/她带回来，以疾病、事业等的形式让你看到他/她。在很多案例里，死去的人甚至比活着的人对当事人影响更加深远，有时候，甚至是没有出生的人——被堕胎的孩子。
一位女士，10年前与丈夫共同建立了一个公司。后来离婚，她离开了公司。现在，她想自己创业，但好几次都是计划准备好了，又打退堂鼓，始终无法开始自己的事业。排列显示，这位女士被一个死去的孩子吸引，而这个孩子并不看向她。海灵格把一个女性代表加进来，站在孩子眼神的方向。当事人的代表对“妈妈”说：“我愿意替你死，以事业的代价。”当母亲和孩子的手握在一起的时候，孩子获得了平静。当事人也与丈夫一起，和他们的“事业”紧紧拥抱在一起。
随后，海灵格解释：“这是一个堕胎的孩子，是你妈妈的孩子，但堕胎的孩子是妈妈的事，不关你的事。这是一种很普遍的动力，在家庭里，会有一个成员被死去的人吸引，比如这个案例中的妈妈，她被死去的孩子吸引，而自己的孩子——案主本人感知到了这种情绪。出于爱，她对母亲说：‘我替你死’。这似乎是在保护妈妈，通过建一个企业来生育那个孩子。但她不能把企业单纯看作企业，因为企业是与家庭重叠的，这是需要被澄清的，她无法联结丈夫，因为她被死者吸引，无法向丈夫打开心，所以离婚。当家庭的秩序被重整，企业就会成长。就像孩子一样。这其中很重要的一点是，当事人要对丈夫说‘谢谢’，这带来新的可能性，他们即使是离婚也有可能一起工作，共同经营一个事业。”
一位女士说自己是一名教师，却感觉无法与学生产生联结。这一次，海灵格没有找代表，就让当事人本人进行排列。她独自站着，眼神一直看向地面。海灵格加入两个人，躺在地上。当事人表现得很内疚，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他们是你堕胎的孩子，你要先与自己的孩子联结，才能与其他孩子联结。你这样是没有改变的机会的，我们在新的层面做一个尝试。你超越过去，看向未来。”海灵格带领着她一步步跨越死者，看向新的未来。“忘记你自己的历史。所有的都是新的，每一刻。向前走，走一步，才可能有下一步，想太多反而会停滞。容许自己被创造力推进，就把整个人在人生的时时刻刻臣服于这个力量之下。把所有的担心放下来，让自己平静。”
一个人＝许多人
当我们与某人相会时，也同时遇见了他的父母，因为每个人都把自己的父母带在心上。父母活在我们心中，祖先也是。因此与某一个人相会，其实是同时遇见了许多人；对某一个人致敬，也是对他的父母和祖先致敬。
道的移动
如果我们利用家族系统排列来进行助人工作，进展到某个程度后就可能会遇到界限……我们必须进入更高的层次里，一个更宽广的心灵层次。于此，视野完全不同，既容纳了家族排列，却不再局限于家族排列……自此之后我们能感觉到心灵力量的移动，顺着它走就可以看到它如何在心灵里启动许多移动……从今以后我们再也不能说：“我在做家族系统排列”,我们真正在进行的是和更大的力量融合一致，跟随它的带领而移动。
对话海灵格 “我们要学会臣服于命运”
■ 《心理月刊》：您从牧师到家庭治疗大师，如此大的跨越，是什么契机令到这一转变发生？
海灵格：不需要谈这个问题。我的个人经历对别人来说没有帮助。
■ 我想知道， 家庭的真相为什么会被掩盖，排列中，隐藏的真相为何被揭示？
在排列中，把曾分离的东西重新合在一起，与有益的移动联结，与排斥在外的人联结，把分离的人带回到光里面。我们要觉察案主是否已经准备好面对，他是否在执着，有一些与母亲联结的障碍。
同时，排列是服务于所有人的，是开放的。排列师自己如果也是一个开放的状态，那么，排列的结果就会带来平安。关系很重要，通过排列会发现是什么在伤害关系，尤其是在伴侣关系中。如果有人生病，或者关系中出现障碍，这代表着有被排斥在外的人。
■ 完整
家族系统中，命运牢牢相系是为了保持系统的完整性家族系统对于亡故或是存活的成员一视同仁，通常会追溯三代之前，甚至更久远。当家族系统遗失了某位成员，像是他的归属权力不受承认，或者仅仅是被遗忘，系统会产生一股无法抗衡的强迫力量，要重现原本存在的完整性。这在系统中会发生的是：某个后代子孙会认同或是代替遭到排除的成员，而重演他们的遭遇。
相关链接
■ 台湾海宁（灵）格机构
■ 海宁（灵）格官网
■ 香港荟萃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