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自己-吴虹飞测评报告

  别人是怎么看我们的?关于我们,他们知道些什么?我们又能从他们的看法中收获些什么?我们都在捕捉别人的目光,因为他们知道我们所不知道的自己。别人的眼光也是我们构建自我的途径之一。青少年时期的孩子总喜欢问别人:“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年龄大一些以后,我们会问家人:“告诉我,我是谁?”对“我”的寻找伴随一生,目的是为了做到“我就是我”,而不是另外一个人。

  《心理月刊》向认识吴虹飞的4个人提出了同样的问题:“告诉我们,吴虹飞是谁?”之所以选择吴虹飞,是因为她身上拥有看似不可调和的多重角色:综观中外,你是否能找出一个例子,某个人既是记者又是摇滚歌手?同时,吴虹飞还是一个关注私人生活的作家,不管是在她的博客上,还是在她出版的书籍中,你都能读到她对自己生活的描述。

  吴虹飞在《心理月刊》编辑部曾经短暂地工作过两个星期,她爽快地答应了我们的要求,同意与我们一起做这个游戏。这么做是要冒风险的,因为她将面对别人愉快或不愉快的评论,而别人也会在说出一些话后,心中忐忑不安。我们幸运地采访到《南方人物周刊》的资深编辑曾繁旭,幸福大街乐队的燕子,著名文学评论家李敬泽,清华大学教授蓝棣之。

  对于他们的评论,吴虹飞没有进行任何删减,同意原文照登,并按照游戏规则,给出自己的意见。她平静面对别人眼中的自己,坦诚而友好。她的态度,消除了我们的担忧。

  三栖人吴虹飞

  吴虹飞至少可以算作三栖人:摇滚歌手,幸福大街乐队主唱;作家,代表作有《阿飞姑娘的双重生活》、《征婚启事》;记者,落脚《南方人物周刊》,2007年出版《这个世界好些了吗?》,以记者身份做的名人访谈录。也许她的未来不止三栖......一个广西侗族的女孩儿,先是成为北京清华大学的理科生,继而转入文学系,毕业后又跻身于不同的领域,成就斐然。著名文学评论家李敬泽曾经写道:“看啊,她是怎样地挥霍才华......”

  2006年11月,她采访前足球解说员黄健翔,报道发表在《南方周末》上。黄健翔看后非常恼火,在自己的博客中大骂吴虹飞,双方激烈交火几个回合后,吴虹飞的名字迅速蹿红。也许黄健翔当初小看了自己面前的这个小女子,她是不会被骂倒的。

  她在《征婚启事》中这样介绍自己:“我,阿飞,要征婚。”完全不在乎这个词可能有的贬义;她有一首歌的名字叫《流氓》:“我说你是一个流氓,你白白长了一张资产阶级的脸庞,你白白长了一双硕大无比的乳房。”——吴虹飞的叛逆与桀骜不驯,确实非同一般。

  在一篇随笔中,她写到,都说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人都有一个坑,可是我的那个坑(工作)在哪里?她的困惑也许在于:多栖之后,就无树可栖了。她独特的讽刺与幽默精神,让人捧腹,也让人无法靠近。关于她,人们会说些什么呢?

  蓝棣之

  67岁,清华大学人文学院教授

  在学生当中,她属于多才多艺的。那时的她渴望学习也渴望成名,本科毕业时,她举办了个人演唱会。从老师的角度看,不太赞成她多头并进,一个人不管两栖还是几栖,先要做好一个,再跨到另外一个。我没看过她写的小说和文章,记得她上学时唱的歌是那种“在酒酿成的那一天,我将死在你的怀里”,学校的政教老师说听不懂。

  她经常回学校来,有时约我谈谈,但见了面也不说什么。她做事情比较神秘,别人不能很深地了解她的内心,天蝎座的人都这样。她内向,心里的话不太会讲出来。她给你看不太真实的一面,可能因为经常在舞台上演出,不能赤裸裸地表现自己,演出的形式掩盖了内心的东西。她的神秘也可能是因为苦难,苦难使她的情感和情绪不太真实。苦难给她的伤害,我推测,一个是恋爱,对女孩子来说恋爱是重要的事,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另外就是工作不稳定,我感觉她过得很艰难,这几年在工作岗位上挣扎,没有条件发挥她在各方面的才华。

  吴虹飞:“我不大计较得失,只是一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我也很想和老师讲心里话,可是不知道怎么讲。讲感情问题?还是学业?还是工作上的苦恼?除了好朋友,我很难和人沟通这些问题,即便是好朋友,有时也是有障碍的。

  蓝老师觉得我“渴望成名”,因为我无法判断自己的潜意识,所以没什么可反驳。但我倒是不大计较得失,只是一味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只觉得那是自己的本能使然。刚做记者的时候,因为在写法上太重复,我为此还痛苦了很久,提出离职。过了几年,吃了一些小苦头,也就变老实了,不再想什么风格问题了。

  燕子

  26岁,幸福大街乐队和声,腾讯网音乐编辑

  与她在一起,很少感觉她像你姐姐,当然也不是说像你妹妹。她挺天真的,很容易相信一个人,不管是采访对象还是男朋友。太容易相信别人,就会有意无意受到伤害。你看她的博客,好大一部分都是她的痛苦,因为她受伤了。“伤害”这个词,在她的博客里一再出现。因为天真,她吃一堑,不长一智。

  她的性格挺“拧”的,一根筋,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都是两个极端。比如,她那么有才华,却连公交车都不会坐,不知道站台在哪儿,也不会去找,偶尔坐一次,会很高兴地告诉你;她说话奔放,爱讲“荤”笑话,可实际上她思想保守,容易害羞。听众也一样,喜欢她歌的人特别喜欢,不喜欢的人就特别不喜欢。我跟她唱歌时也是两个极端,我的声音慢、柔和,她的声音尖利,爆发性强,但我们的声音很融合。

  同她一起住过几个月,她平时很闷的,不爱说话,整天写稿子,戴着啤酒瓶子底儿一样的大眼镜。别看她接触人多,圈子很广,其实并没有什么朋友。她说,我只有你和波儿(另外一个女朋友)。她特别喜欢买裙子,裙子多得数不清,她每天都打开衣柜欣赏裙子,说自己死后的墓碑上写着:吴虹飞,死于物欲和裙子,享年82岁。

  吴虹飞:“遇上我自己喜欢的人,我会闷着不说,但内心很急。”

  燕子是我的好朋友。她挺温柔的,性格也比较慢。我们有些地方挺像。比如她喜欢上一个人却不懂得如何表达,而我比较着急,会冲上去帮她表达,还拼命打人家电话约人喝咖啡。这样久了之后,我有些担心起来:人家会不会以为是我而不是燕子在追人家呢?但是遇上我自己喜欢的人,我会闷着不说,有时好几年都不说,就是不善于表达,根本就是不会,但内心很急。

  李敬泽

  43岁,文学评论家

  我和吴虹飞总共见过两三次面,都是在一群人吃饭的场合,对她没有深入的了解。感觉她人很活跃,有一种表达热情、表达能力,非常爱讲话,总是能成为拿着麦克风的人。在吃饭场合讲的都是琐事、闲话,但她说什么都是高度兴致勃勃。记得一个有意思的细节,我们一群人吃完饭后上了出租车,整个出租车上就听她一个人天花乱坠地说话,连出租车司机都被说晕了,路完全走错了。她的语言力量很难抵挡。

  我喜欢读她的东西,确实有个性。但这样一个人在生活中会比较难相处,她情绪多变、复杂、无常,一会儿亢奋,一会儿又会很低调、疲惫。但在写东西的时候,这种气质造成炫目的效果,像飞翔一样。我在写她的文章中也谈到,她的才气是毋庸置疑的,是有光芒的才气。但太活跃的化学分子,不稳定,一直沸腾,不会凝结成什么东西。某种程度上,看她的作品也有这种感受。她的小说,每个片段都非常好,但作为整体,不知她想干什么,永远是既这样,又那样。我猜测,这既是她的文章风格,也是她个人的风格。

  我是作为旁观者来赞扬她。这样的个性,尽管很有审美价值,却要付出代价。尽管今天流行文化都在炫耀个性,但真正的个性还是面临考验和困境。

  吴虹飞:“我的才华不那么显著,说笑话的才能倒是有的。”

  和不大熟悉的人一起吃饭我是不怎么说话的,而且会很紧张。和李老师在一起话比较多,可能只是因为我早就知道他对我写的东西比较认同。我对自己的东西特别不自信,所以是非常感激他的。和他一起吃饭就不会太紧张。我认为他很有才华,而且从事小说批评相当有建树。因为这样,我知道在他面前胡说八道他也不会介意。

  他一直认为我没写出更大更好的作品,这个我也很着急,觉得辜负了人家一片好意。他说我有“光芒的才气”,这一点我真的很存疑,我觉得我的才华不是那么显著的,说笑话的才能倒是有的——我和编辑部同事吃饭,每回大家都要笑死。主编徐列老师说,我去做脱口秀会比较合适。

  曾繁旭

  29岁,《南方人物周刊》编辑

  阿飞在文字、音乐上的张扬、大胆,只是代表她自己的表达方式,而她与世界的感受方式还是传统的。平时她的胆子比较小,和很熟的人在一起,比如编辑部里,她很放松,反应快,逗大家乐,但我们去采访陌生人,她就会紧张。环境是否足够安全,对她的自我有影响。她个人的情绪相对比较柔弱、跳动。虽然是歌手,但在陌生的环境,你让她唱歌,她不会唱。她高兴的时候特别夸张,说话大声,蹦跳,毫无禁忌,但为一些细微的事情,她会躲在一边哭。

  她很多时候非常自我,这也让她的情绪更加波动。她对世界的参与感不强,不会嵌入某个机构,不会对某个角色或身份有相对稳定的认同,给人游离的感觉。

  她的博客透露出她对感情的依恋与渴求,对过去的恋情念念不忘。感觉她特别明显地活在过去,很难进入现实。当然,过去越是美好,就越难被忘记。尤其是那些从小受宠,被很多人喜爱,有显著特长,又生活在小城市的人,就越难告别过去。如果我们怀着感恩的心,有勇气跟某些东西告别,走上新的阶段,人生的过程就更完整。这也是我想对阿飞说的。

  吴虹飞:“我觉得自己很沉得住气,性格相当稳定。”

  之所以只写过去,是因为博客毕竟是公开的,如果涉及当下的恋情,我担心别人看到会以为有涉嫌隐私的可能。我在这方面非常保守,不愿意让别人因为我受到干扰。

  所以,我认为我并非停留在过去,我很认真地向前去爱的,努力又认真,尽管我的男朋友并不多。无论是爱谁,是好的,还是不堪的,我从来都怀着感激,激情去爱他,我都认为是我应该去爱的。这样能够让我有一点激情去创作。

  他认为我对世界的参与感不强,这点我同意。我曾经是很希望加入的,但是发现无论如何也不能够。他说我“不会嵌入某个机构”,不是指我不安心工作吧?我觉得自己很沉得住气,性格相当稳定,从《南方人物周刊》创刊到现在,我不离不弃,相当坚韧,对一个男人我都不会这样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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