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物种群居,比如蚂蚁,蝗虫,所以它们有巨大的力量;有的物种独居,比如狮子,北极熊,所以它们有巨大的个体魅力。而只有一种动物,同时掌握了群居与独处的技术——这就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谷的人类啊。群居与独处的平衡点,只有少数人才能够把握。
中国有句古话:小隐隐于野,大隐隐于市。从现代知识学的角度来看,它有几层意思,首先,对群居生活的厌倦,某种程度上是很诗意的,流风至今,就是小资们假惺惺地旅行至某种“发呆”、“沉思”——这应该是小隐,即肉体上与他人隔离,专注于自己的修行,这种形式也普遍为各种宗教所采用,包括“小资教”。而在熙熙攘攘的都市里,大隐追求的是精神上的自我放逐,即陶渊明先生所谓的“心远地自偏”;顾城先生的白话文诠释是:“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隐士应该靠心理距离驱逐大众,切断自己与他们的信息交流,才是大隐。
在景色宜人的地方“小隐”,有空地种5棵柳树及有机蔬菜,这种享乐主义在GPI高涨的今天,没几个人隐得起。再说了,少林寺都在考虑要不要上市,水泊梁山也已向忠实的读者发表公告,更名为“水泊梁山地产有限公司”,还有小道消息指控108位好汉在股份制改革中,五鬼搬运,私分国有资产。自然,“大隐”才符合现在中国国情。
为什么一定要“隐”呢?“隐”难道不是士大夫的小众游戏吗?心理学家会告诉你,一定要“隐”,能不能隐得成是另一回事。今年奥斯卡最佳男主角提名电影《以拉谷》(In the Valley of Elah),说的是几个美国大兵在伊拉克开车巡逻时,一名孩子在车前横穿马路,他们要么增加遇袭风险,停车避让,要么撞死他——不幸的是,在恐惧中,他们选择了后者。从此以后,他们的行为朝非人方向急剧偏差。一个人做了恶事以后,他可能选择的是放弃自己,沉醉于毫无价值的恶之放纵。
美国著名心理学家菲利浦·珍宝多(Philip Zimbardo)——通用的译名应该是,菲利浦·津巴多,这里我采用的连氏独家译名法,希望你喜欢,这才是一个吉利的名字!——对此类事件有独到的研究,发现在一个恶的环境里,比如监狱、不义的军队,一个好人会迅速变成坏人;因为你只有做同样的坏事才能融入群体,免于孤立。这似乎也是通用的群体法则,在一个贪污的群体里你会贪污(清廉使你成为公敌)、在无视交通信号的城市你会闯红灯,在肮脏的环境里你会乱扔垃圾……
解决的办法很有古典美感——菲利浦先生说,世界的进步只有靠那些群体之恶压不垮的英雄,他们坚守活自己的善(大到捍卫自由,小到不欺负乡下孩子)。这是现代“隐士”,大隐隐于恶;千万人持剑,他们持花;别人污秽为淤泥,他却成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