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别大陆25年的比利时动画片《蓝精灵》在放映第3周后突然发力,登顶全球票房冠军。古老的2D动画借由大银幕的3G技术全新变身,掀起了席卷全球的复古情怀。
弗洛伊德说过,人总有不断想回到生命原点的冲动。尽管这次《蓝精灵》和原有剧情几乎没什么关系,但这依然无法阻止人们涌入电影院,只为重回老时光,哪怕片刻。“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格格巫永远抓不到蓝精灵,那颗邪恶的心灵再孤独也有阿兹猫默默陪伴;汤姆和杰瑞永远在奔跑中嬉闹;葫芦兄弟总能识破蛇精的诡计;花仙子随身带有魔法的化妆镜,时不时来个华丽变身;翁美玲还是黄蓉;陈晓旭版的黛玉仍在葬花……那是个理想的国度,只有童年般的快乐和美好,还有我们早已知晓的剧情,简单、有趣、稳定而且安全。
我们不断地去replay当年的影像,心无杂念。重看这个行为本身,即是目的,人们只是想跟那个记忆中的理想国度发生点关联。
让生命脚步放慢些
媒体工作者Linda心中的理想国是单纯的。她坚持认为,面对大是大非,小孩更能坦诚面对自己的内心,从而作出比大人更正确的选择。“童年世界色彩丰富但黑白分明,成人的世界却是灰色的,混沌的。或者说,小孩子的天性更贴近自然,而大人的思想已经是人为的产物了。”
她喜欢看小时候的动画片,不为别的,只为找回当时的自己。“现在的思想太复杂了,注意力容易被各种杂事吸引,反而容易忽略最本真最重要的东西。我希望找回当时的状态,设想自己还在那时那地,然后我会作出怎样的选择。”快奔三的年纪,Linda还有那么一丁点理想主义。做记者这些年,闯南走北,见到的都是灰色地带、黑色幽默,“不看动画不想过去,抹不去蒙在心头的这些油污。时间长了,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谁。”
Linda最喜欢看的是《舒克和贝塔》。“两只小老鼠,一个开坦克,一个开飞机,典型的知识改变命运!”也许Linda在进行一场针对成人世界的个人反抗运动。“你知道我出去采访会看到什么吗?看到生老病死,看到个体的抗争。当然也会看到美好的人,但出于职业习惯我都会想,他会从中得到什么样的回报?想达成什么目的?我厌恶这样的自己。为什么我不能善意地去看待,为什么非要挖出背后那个恶的动机?为什么我不能像个孩子般相信这个世界还有美好?”
每每纠结在这些问题无法自拔时,Linda就会重温童年老片,在片刻的宁静中寻找那个单纯的自我。“小时候看《红楼梦》,只看到宝黛二人的爱情,凄美纯粹。现在《红楼梦》成了职场教科书,榜样是薛宝钗和袭人。小时候看圣斗士,看到的是忠诚、成长和守护,现在又有人说是官僚主义厚黑学。为什么不可以简单些呢?想那么多,生命会衰老得更快。”
由薛婧、黄希庭撰写的《怀旧心理研究述评》一文中这样写道:“当个体经历生命中的变化时,会产生更多的怀旧并通过对过去自我的积极感知来增强自我的连续性,进而统一过去和现在的自我。”让生命成长的脚步放慢些,让外界对自我的腐蚀不那么彻底,让自己还能时刻保有童真,挺好的。
掌控并持续美好的感觉
许蓓心中的理想国是安全可控的。那个国度永远有惊无险,谁都猜不到情节却对结局了然于心。她最中意的是《葫芦娃》,并认真找来碟片反复重看。第一次重温是在研究生二年级,那时,她的感情、事业、家庭均受到创伤,看《葫芦娃》是为了舒缓心情,感觉很温馨。
“你不觉得看老片感情上会比较投入么?心里有杂事时,看新片会分心,看着看着就不知道它在说什么了。看老片,早已知道结局,就是为‘看’这个过程,就算分心了,捡起来重看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如果说老片代表过去,那么新片就意味着不确定的未来。熟悉的音乐、熟悉的剧情、熟悉的人物,构成熟悉的场景,营造了一种踏实的氛围——这里没有意外。
“老片看完就感觉,还没有结束啊,因为可以看了又看。比如《老友记》,随便播放一集就能看,永远没有大结局。”那种踏实的状态就这样一直持续下去。“而且随便看,也不会影响你心里的剧情。”
心里的剧情?并不像事实或者未来,人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或许,我们唯一能够把控的,只有过去。那些已经播放几百遍的童年老片,已经深深根植于内心,下一场情节转换,下一个桥段,人们都能耳熟能详。“你可以不接受这个结局,就别去看结局。看老片不会被牵着鼻子,因为你了解整个过程。”
许蓓总是反复看《永不瞑目》里欧阳庆春和肖童感情最好的那几集,仿佛时间就定格在那个美好时段。“有种自己操纵时间和命运的快感。虽然知道整个剧情是如何发展的,但我只选取最喜欢的部分去看,不喜欢的部分就跳过。”
在记忆里重构我们的理想国,有喜爱的人物,喜爱的情节,喜爱的结局。王子和公主永远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蓝精灵每次都能逃过格格巫的魔掌,奥特曼总能打败小怪兽……每个人都希望能对生命有所掌控,如果外界现实满足不了,那么就让我们在记忆中幸福下去。
一代人的魂牵梦绕
一代人心中的理想国大多数时候是一样的。“我更想归结为这是一个集体怀旧情绪的表达,《蓝精灵》就像是一个载体,承载着一代人童年美好时光的印记。
一个人成熟的过程就是不断更新的旅程,在探索未知的生命实践中,在现实与理想差距面前,大家都容易出现心理或情感上的空当,这时,这样一部老片可以发挥催眠的作用,让人暂时忽略那些矛盾的现实,简单地回到童年记忆。”北京颢润心理咨询中心咨询师魏湘如此解读。
而在《怀旧心理研究述评》中对集体怀旧的定义是:“过去的符号象征在一定条件下引起成千上万的人同时感到怀旧,这些符号具有高度的公众化并有着相似的特征。”
如今高涨的怀旧情绪,其实带有鲜明的时代特征。在阿福看来,《蓝精灵》的出现,是1980年代提供给中国社会空前绝后的集体观影体验。阿福是时光网特约撰稿人,对1980年代怀旧流行文化研究逾10年。他近期正在撰写《童话往事:怀旧译制动画片回眸(1980~1992)》一书,对《蓝精灵》等一批动画片如数家珍。
当时,音像制品私有渠道的匮乏以及资源限制,刚刚流行起来的电视节目几乎垄断了人们所有娱乐时间。长篇动画,每周1天固定播放,一播能播上几年。除了重播以外,你没有其他机会可以再看到。难以想象的现实是,成千上万的儿童在同一个时间,同样的姿势守在电视机前,看同样的动画片和连续剧,而这些都将成为这代人成人后对童年的集体回忆。
阿福说,以后很难再有这样的盛况。现代社会,个体获取资源的渠道丰富,将来回忆起来也不会达到人们怀念1980年代那样的高潮。
对于70后的阿福来说,重看童年老片是种乐趣,远不是个人抒情那样简单。“以前有部动画片叫《米姆流浪记》,主题歌是我要我要找我爸爸……可整个动画从头至尾都是米姆寻找生母的故事,和父亲根本没关系。”这样的大bug显然引起阿福的关注。他说,动画是从日本引进的,歌曲是日本的,然后是国内填词,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疏漏,人们很难得知。
重看老片,就像闻到童年的味道,那是一代人共同经历的美好。“比如看《小龙人》,以前是在暑假时看。我放暑假一般都去跟爷爷奶奶过,开着风扇,吃西瓜,喝绿豆沙。贵州的夏天不是很热,热了就到河里游泳,没有空调。每看《小龙人》时,我就会想起家乡的夏天、绿豆沙的味道。”这种童年的味道,又是多少人魂牵梦绕想要重温的啊,那种温暖、安全、美好的感觉,流淌心田。
蓝精灵体——吐吐槽,减减压
“在那公司里面楼梯旁边有一群加班帝,他们热情又痴迷,他们敏捷又仔细。他们十几小时加班加点考验着身体,他们每月工资菲薄不给力。”此版本引起不少职场人士共鸣,大家纷纷“对号入座”,用“蓝精灵体”诉说自己的职场遭遇。曲调还是那个曲调,意境却不再是快乐的大森林。调侃、反讽,歌唱出成人之后的无奈。当年的娱乐,成为今天的减压品。
经典老片之职场新解
《红楼梦》举例说明:黛玉葬花,不是悲天悯人,而是为了扭转爱情颓势精心策划的营销事件。彼时薛宝钗得宠,一次葬花行动让宝黛恋逆势上扬。黛玉不仅说服了宝玉和她一起葬花,还创造了在花下共读禁书《西厢记》的机会,宝玉借书抒情,向黛玉求爱,宝黛的关系由此升温。
下列三位妖怪中,哪个被孙悟空打死了?A.赛太岁;B.黄眉怪;C.九头虫。正确答案是九头虫。原因很简单,九头虫没有后台。黄眉怪的主人是弥勒佛,赛太岁是弥勒佛的坐骑。这个“秘密”多年后才被我们发现:凡是有后台的妖怪都会被接走,没后台的则被一棍打死。
我们不再是记忆里那个每天被作业和考试包围的单纯孩子,而是要为房子、车子、孩子奋斗的大人。我们不再需要偶像,而要攻略、厚黑和计谋。记忆那么简单,生活是否就该如此复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