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君祖,台湾周易文化研究会理事长,精研儒学,并旁通于佛学、道学,擅长以传统精神阐释现代生活。
易经智慧告诉我们,万事万物皆会变,我们以为会永恒不变的情感也不例外。我们该如何面对可能的变化?刘君祖认为,我们既要勇敢面对真实的人性,也不能过于放纵。
■ 《心理月刊》:调查数据对比显示,对于两性关系当中的不忠,中国人比许多西方国家的人更难接受,为什么?与我们的传统文化有关吗?
刘君祖:坚持婚姻恋爱当中的忠诚,是否源于传统?我想会有,总的来说,中国人比较保守,重视责任,看重家庭。但是这是否唯一的原因?不确定。其实一夫一妻制在中国历史也不过百年。传统文化绝大多数都是在一夫多妻制下建构的,标准是不一样的。
现代社会,不管男女,与人的接触面都比古人更广,产生新火花的可能性更多,选择也更多。资讯的发展,也让人们看到完全不同的东西,更增加了两性关系的不稳定性。
还有,今天人们面对的精神苦闷与压力、对未来的不可测等,比古代更为错综复杂。如果与现有伴侣的感情关系不足,有些人就会在外遇中寻找出口,寻求放松、解压——人的情感发出,往往有面对压力时的移转、渲泄的成分。但是,这又是现在的社会制度所不允许的,这过程当中处理不好对各方面都有很大伤害,甚至酝酿成家庭悲剧。这也是现代人的困境。
■ 在古代,面对不忠的情况,伤害是一样的吗?
一夫多妻制下还是有一些权利义务的规范,比如有妻妾身份地位的不同,也还是会有伤害。现在应该是更严格了。“一对一”已实施百年,大家都已习惯。而且,人还是有一定占有欲的。如果说不嫉妒,容忍……对现代男女来说,都越来越难接受。
可是,人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东西,纯粹板起脸、拉高档次来批判“绝对不可以,绝对是罪恶”,好像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还是需要对人性有更深入的了解,不要太早下结论。
■ 人要做到忠贞……
不是那么容易。人的感情,从某个角度讲也是蛮脆弱的。单从易经上讲,所有事情都是随着时间变化而在变化的,男女之间的互动能否保证海枯石烂、永远不变?显然无法唱这个高调。人情本来就是会变的,不仅男女感情,友谊等等都可能会变。所以就要留意,跟着去面对,调整去应变。要不就好好珍惜这段感情,双方都要认真好好经营,不能丢在那里不管,否则会出问题的。
我们应该勇敢去面对,面对实际的案例、真实的人情。一生只对一个人,至死忠贞不渝,完全不与其他人发生感情……这应该是比较稀罕的。不然的话,也就不需要用婚姻制度来保障了。
■ 制度我们无法改变,人性也无法改变。面对这样的矛盾,我们还能做什么呢?
人性、人情,不能过度压抑,但是也不能过度放纵,还是需要有所节制。所以,从古到今才会制定那么多制度来规范它,让整个社会保持相对稳定。制度是针对大多数人的,为了给制度之下的大多数人带来快乐、幸福的,不会迁就少数人而调整、改变。人面对与婚姻制度、规范大的冲击时,也要有这种认识。不然,你就要有勇气去承担——制度也不是完全没有转换,也可以离婚,但是它需要付出代价、成本。
同时,制度是人发明的,也是可以修整的,它也不是死的东西,随着时代的变动,可能会有更满足新时代需要的制度出现。现在的制度,是否大家都勉强可以接受的?从你们的数据来看,大部分人都接受。
■ 面对欲望时,我们怎么判断自己是在节制,还是在压抑?
自己的感情是否有压抑、勉强,自己心里会清楚的。压抑就是太过头了,内心一直在交战、挣扎,一点都不快乐。节制不是如此。
两个极端,不管走哪个极端都会出现问题。过度压抑,不管心中有什么想法、欲望、感情,一定不能破坏制度,把自己搞得苦不堪言,自己的问题又没有解决;过度放纵,无视于各种规范制度——一个社会,如果每个人完全不顾约束,随心所欲,也是很可怕的。中国传统的观念,还是走“中道”。所谓节,就是恰到好处。
■ 面临不忠,传统文化中还有什么观点、忠告现在仍然适用的?
感情的问题首先要真诚。易经当中损卦说的“三人行,致一”。“致一”,在感情当中是说两性双方在感情生活升温、有承诺时,还是要求真诚、专注,不要哄骗、虚假。这是中国文化当中一直坚持的。虽然那时候的尺度与现在不同,但是从未说人的感情可以随便游戏人生,可以不真诚。还是要真诚。真诚,才有幸福可言。
中国文化也一直重视每个人对家庭、社会的责任,主张人不能太任性,不能只在感情方面钻牛角尖——感情是人生重要领域,但不是全部。中国人,还是讲身心平衡的。
还有一个,现代生活如此多元化。多样化,也是现代处理不同伴侣感情关系不可避免的趋势。背一些教条,其实解决不了问题,“出事”的人也听不进。
易经里讲,感情一旦发出来,就是会蒙蔽理智的,这也是人情自然的规律。但任何时代,感情关系搞得太复杂,我想都不是值得鼓励的。
易经中的情感智慧
易经中四大情卦:咸(恋爱),恒(婚姻),萃(第二春),兑(动情)。
卦辞中只有亨利贞,欠元——感情会蒙蔽理智,缺大创造力;所有情卦中皆含 “大过”卦——情皆是负荷,可能带来伤害;所有情卦都是卦吉爻凶——外面看起来好,在里面都有痛苦要超越。
咸(恋爱)卦中已含遁(消退)卦、姤(外遇)卦,恒(婚姻)卦中含夬(决裂)卦。也就是说,每种正常的感情关系当中都有外遇的可能性,每种你认为可以永恒的关系当中都有一朝决裂的可能性。
多数上卦是兑卦的卦,指有不能曝光的情感,有妨碍。只有革卦(极大的创造力)、随卦(随机应变、与时俱进)例外,上卦也是兑卦,但是无碍,元亨利贞皆有。
——摘自刘君祖讲座《易经智慧与感情生活》
咸卦:(少男少女)恋爱,自然而然的感情。
恒卦:婚姻。必须用“心”经营。
易经中“恒”字的写法,无“亘”下面那一横,意为:无亘古不变之心,一日心为恒。
遁卦:热情消退,不敢面对,想闪躲。
萃卦:人生机缘之下的相聚,第二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