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莱丝女士是法国不孕症和孕育心理分析师。30多年来,她陪伴无数男人和女人实现了为人父母的心愿,并不断考量着科学进步对心理的影响。
德莱丝女士是法国一位心理咨询师,她主要为那些接受人工辅助生殖的人提供心理咨询。下面就是她记述的一周的门诊情况。
星期1
今天诊室里来了一位女士。她的情绪很低落。她有一个养女,已经13岁了。这位女士曾经尝试过体外受精,但是怀孕没有成功。
她和养女相处得很不愉快。虽然养女很小时这位女士就收养了她,但现在她觉得很累,因为养女总是说一些难听的话,“你不是我亲妈。如果是我亲妈,她就绝不会这么要求我,让我做这么多事!”这让她非常难受。
我和她一起分析,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通常,养父母收养了自己,孩子对此会觉得歉疚,觉得有压力。所以有的孩子会表现得很暴力,希望能和幻想中的父母和平相处。
做养父母的人不妨尝试着调换一下角色,比如对养子女说:“我们很感谢你,你让我们有了做父母的幸运和骄傲。”实际上,尽管有的时候为人父母会感到很沉重,但是如果没有养子女,我们又怎么满足自己做父母的愿望呢?
星期2
今天收到一个年轻姑娘的来信:她已经安全分娩了,一切正常。但是这时候她的母亲却告诉她,23年前,母亲接受了人工受精,生下了她,而精子的提供者是谁至今不知道。知道这一切,这个姑娘非常不安。她开始对自己的身世产生巨大的怀疑。在新生儿面前,她也感到非常无助。如果自己就“来路不明”,那么毫无疑问,孩子血缘中,也有一部分来历不详。
在出生于上个世纪80年代的人里,这类问题开始变得越来越多。我也为他们感到很不安。实际上,我要帮助他们忘记过去,埋葬对自己“来路不明”的记忆,或者说忘掉与那份冷冻精子相联系的记忆!可是根据心理分析的原理,人们只能埋葬已知的事物,让他们完全抹掉自己出生前的那段历史,是多么不易啊。这也是 “人工受精”的一个社会问题。
星期3
今天我去参议院法律委员会做了发言,题目是《匿名受精是颗延时炸弹》。我举了个例子,一位女士曾是我过去的一位来访者,她自己就是利用匿名精子人工受精出生的,后来她又患上了不孕症。为了避免长期忍受出生之谜的折磨,她最终收养了两个孩子。
星期4
今天来了一对夫妻。先生已经不年轻了,妻子却比他年轻很多。这位先生在第一次婚姻中有过几个孩子,现在还想要小孩。他得过前列腺癌,现在基本治好了。在接受治疗前,他保存了自己的精子。现在的妻子虽接受了几次人工受精,但一直没有成功。
对此,我也深感惋惜。毕竟目前在人类生育这个问题上,科学和医学的进步还是不能够达到让人“随心所欲”的地步。
星期5
今天我参加了一个妇产心理学会议。一位比利时产科医师的话让我很震惊。
当时我们在谈论代人受孕的问题,过去叫“代孕妈妈”,这和现在的体外受精技术是完全不同的一件事。我问她,能否给她介绍些病人。她说:“可以,但我们的伦理委员会在选择代孕者时要求非常严格。我们选择的代孕者,她自己要有女儿,而且女儿将来也愿意生育。”我迷惑不解。她解释说:“这样孩子的祖父母,就不会拒绝把孩子交还给女儿和女婿了!老人的担心是,孙女将来也不愿意自己生育。”联想到我自己,我不知道在类似情形下,能不能支持自己的女儿去做“代孕妈妈”这样的事,虽然这是假设……
代孕妈妈:目前,在我国寻求代孕者来完成怀孕的过程是被禁止的。
伦理委员会:在我国,伦理委员会的功能是调整医患之间的关系,解决医学高新技术应用带来的生命伦理学难题,协助开展咨询、教育、培训和研究工作。委员会成员有医学界人士,律师,及群众代表。
星期6
继续写我的新书《不惜一切为了家》。上一本《不惜一切为孩子》的出版已经是23年前的事了。生殖医学在这20多年中取得的进步,相当于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纪。一切都要重新观察。
与生殖相关的医学研究:辅助生殖技术、生殖相关的临床、遗传、免疫及分子基础研究、避孕技术与药物的研究、不育的遗传学基础等。
星期7
和家里人在一起。我常常要担当祖母的角色……当然,这与“代孕”无关。
放松些,就能怀上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的定义,如果一对男女有正常的性生活,不采取避孕措施,一年以上没有怀孕就可以诊断为不孕症。目前,不孕症的发病率在5%左右,在大城市中这一数字有上升的趋势。不孕症的发病,有一些是由生理原因造成的,另外还有很多则是生活方式、环境和心理的原因:
■ 很多情侣对避孕无所谓,女性人流次数增多,导致感染、输卵管堵塞、流产等,造成不孕。
■ 现代女性婚龄推迟,晚育现象增多。女性一生携带的卵子是有限的,这在她还是胚胎的时候就已经定下来,一般是500多万个(出生后,大约在100万左右)。35岁以后自然妊娠率会下降,40岁后受孕率大概是5%-10%。
■ 精神因素导致不孕。望子心切导致精神高度紧张,反复检查没有任何问题。有的“不孕”夫妻甚至刚刚领养了孩子,妻子就怀孕了,这就是典型的精神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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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工受精的副作用(北京同仁医院妇产科翟建军主任)
目前,国际上人工受精的成功率一般在30%~40%,国内成功率一般在25%~30%。有些患者满怀希望,以为科学技术如果能帮到别人,也能帮到自己。但不孕不育症治疗过程复杂,因人而异,而且在受孕过程中,不仅身体将承受很大的痛苦,高额的费用也造成很大负担(费用一般在2万人民币左右)。一旦受孕失败,有的患者就会产生严重的心理创伤,产生抑郁情绪,甚至导致离异和自杀。
有些夫妇生子心切,忽视了药物治疗等对女性自身生理和心理的影响,胡乱投医,用药频繁。这些药物对女性健康有哪些长期的影响还没有定论,而丈夫及家人容易忽视女性的感受,关注点全部是未来的孩子。遗憾的是,目前国内并没有面向不孕症患者提供的心理辅导,他们在准备借科技力量做父母的同时,并不了解自己将要承受什么。
见证:上帝让我们相遇,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然而我们的精子和卵子却不能相爱
陈琳,高级管理人员,37岁,上海
2001年,我以32岁高龄结婚。等了大半年没怀孕,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寻医问药,中西药吃过,针也扎过。一般看病的情景是这样的:医生给开了点药,要求我每天量基础体温,并且要在日历上圈出的日子进行房事。我看着那些圈问医生:“要是到了那天没兴趣怎么办?”医生白我一眼:“你到底想不想要孩子?”那些药,我吃几天就扔了。
一晃,两年过去了。2003年一个女友生了个女儿,并告诉我一个改变命运的消息——她的女儿是通过人工受精得来的,在上海第九人民医院生殖中心做的。之前,她也折腾了三年,吃了不少苦。我已经过了35岁生日,再也耽误不起了,跟老公直奔九院。中心负责人对我俩说:“只要有健康的精子、卵子和子宫,我们就能让你怀孕!”如此豪言壮语,一下子让我信心倍增。
我的状况是激素水平偏低、中度宫颈糜烂、一侧输卵管黏连,而老公超级健康。治疗方法是给我疏通输卵管、打促排卵针,在适当的时候把老公的精子放入我的子宫。结果,我一次“中标”,怀上了龙凤胎,治疗时间三四个月,加停车费只花了2000元。现在孩子快两岁了,很健康。
我给医生送锦旗送孩子照片的时候,万万没想到,我是唯一一个回到医院感恩的患者,其他妈妈们都十分忌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用人工方式得到孩子的。她们想忘掉过去的一切,医院似乎是个阴影,而不再是送子观音。我碰到一些夫妻,家族没有双胞胎史,却生了双胞胎,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做人工辅殖的,但他们却闪烁其词。
后来我成了九院生殖中心伦理委员会的群众代表,了解到目前国内大部分医院只允许合法夫妻进行人工辅殖,即必须使用本人和配偶的精子卵子,不允许代孕,原因是我国这方面的法律不完善,避免以后的纠纷。
既然百分之百是自己的骨肉,为什么我的病友们如此忌讳?我开始关注不孕患者这个人群。令我惊讶的是,许多知识女性对人工辅殖的知识知之甚少,有的人甚至以为试管婴儿是把受精卵放在一个试管里,让它慢慢长大,然后换更大的试管,不用经过妈妈的肚子!
我经常接到一些人的电话,打听我的成功经验,她们最在乎的是人工受精和试管婴儿是不是自然的。我反问,有什么不自然的呢?精子卵子都是你们夫妻自己的,一样要十月怀胎,一样要一朝分娩。
《心理月刊》的编辑说我如此看得开,不是个典型案例。确实,不孕对我来说就跟阑尾炎一样,有病就治,没什么好羞耻的。我是幸运的,不过,我能体会其他病友在漫长的求医问药过程中,所经历的心理压力和痛苦。现在女人不孕,特别是职业女性不孕,不再是无后为大,而是对自身性能力的毁灭性打击,跟男人不举类似。我能生不想生和我生不出来,完全是两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