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一阵杂沓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接着好像是玻璃制品被响亮地摔碎了。接着是尖锐的碎碴子令人心悸地落地再次碎裂了……这是赵绪执导改编自意大利剧作家达里奥福的名剧《开放夫妻》的宣传短片。“所谓花心,就是有了爱情和面包,还想吃蛋糕的心情;所谓外遇,就是潜出围城,跌入陷阱……于是,他们发明‘开放夫妻’——从中寻找爱情,寻找责任,寻找激情,寻找感觉。”有必要看一下该剧的剧本片断——
《开放夫妻》
剧中人物:男 女
【幕起,灯渐亮。】
【一间公寓房内部,一个40岁左右的男人敲着浴室的门,聚光灯打在他脸上】……
男:你是怎么阻止这些事情的发生?当我做这些事,在别的地方寻找某种感情-某种刺激-某种热情-某种不一样的东西时,你试过去了解我吗?
女:某种不一样的东西!(对观众)有一天,我在那边,看到……看到他像个15岁的小家伙一样在手淫……搞了好久,这也算是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男:你就是这样!除了把我搞得灰头土脸你还会做什么?不错,每次我都能满足自己。这很健康,可以使我放松——尤其在我紧张跟沮丧的时候,好像洗了个蒸气浴。
女:对——洗我的——我不想说脏话。
男:你最好不要说。有很多男人——
女:(用枪威胁他)闭嘴!(对观众)我说,我丈夫反击了——他提议说,“我们一定要谈谈——你和我——如果我们改变我们这种有教养的态度就可以挽救我们的关系。”他嘲笑那些假正经的中产阶级,说他们茶余饭后的闲扯淡是最恶心的教条。
男:当然!诚实只是一个没有屁用的概念,太不文明了!婚姻和家庭的概念完全只是因为要维护庞大的经济利益而存在,父权也是这样产生的。你不了解的是我能和别的女人发生关系,同时又和你做好朋友——
女:你以为你可以置身事外吗?还是以为参加一个老男生的聚会?我知道了,通奸已经不流行了。今天,我们像现代人一样——有教养——政治正确,不!不!我可以看到自己那副样子,我会受不了的。门铃响了,我走到门口看看是谁,哦,原来是我丈夫。我说:“哈罗……这位年轻漂亮的小姐是谁啊?”我丈夫说:“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太太……这是我女朋友。”我就对她说:“很高兴见到你,请进。”……
(对观众)到目前为止只有两个——但谁知道以后会有几个?每个人都快乐,不在乎!(对她丈夫)这就是你要的?但这实在不是那么一回事!这只会打击你的神经,让你焦虑不安——然后你们开始吃药,找精神分析师,住进疯人院。行不通的,很多人试过了。
男:谁管他?别人失败的时候,就是我们从头开始的时候。我们从头开始吧。
女:从头再创造一场开放的婚姻?你滚蛋!(对观众)但是,他终于说服了我,为了保住我们的婚姻,友谊和隐私权,我们的床笫只好公开……
婚姻制度的观察者?
在今天中国的大中小城市甚至乡村,有很多这种知情的或不知情的半开放式和全开放式伴侣关系——他们肯定不是萨特和波伏娃的学生!这二位称得上是人类两性关系自由新模式的探险家,他们的使命就是像标本一样地生活着,供后世研究的。
“我个人比较倾向于,今天那些选择了开放式伴侣关系的人,他们可能是有各自不同的自身原因的。”心理咨询师董如峰说。我们很困难才采访到的那一对中国伴侣倾欣和昌平,很明显,倾欣是选择开放的那个“主谋”。我们了解到她的家庭背景:她的父亲,在多年前抛弃了妈妈和她们姐妹3人。董如峰分析:“从一开始,她可能就不相信任何一个男人能和她相守,那么干脆选择互相自由——或者说,背叛已经是我们的契约,这样背叛就不存在了,我也就永远不会像妈妈那样遭遇被抛弃的命运!”
我们的法国记者在巴黎的“花心咖啡”活动现场采访了47岁的弗雷德利克。“刚刚接了我的情人嘉蒲瑞拉的电话,感觉棒极了!”他毫不掩饰地说,而他38岁的同居女友伊莎贝拉就在旁边——他们并不是一开始就明确如此的,他们已经尝试过一夫一妻阶段,相爱,激情,冲突,争吵,冷战,出轨,分手……他们最终选择了开放式。而拥有3个孩子、38岁的迪克,则面临婚姻分崩离析,他想保住婚姻,于是想给太太自由,所以他也来到“花心咖啡”活动现场。
“这些多爱主义者,我并不认为他们就是花心大少或是色女郎。他们在选择这样的两性关系模式之前,应该也是经过很认真地思考的。我倒更情愿认为他们是婚姻制度的观察家和研究家,他们发现了婚姻制度与人性之间的对立与缺陷。”董如峰说。
为修补制度缺陷?
“他们可能有意识地或者无意识地,在对抗、挑衅、修补封闭式的围墙里的一夫一妻婚姻制度。”董如峰补充说。
在爱情上做加法?婚姻制度要求我们忠贞,情感只对一个人,这最容易让我们在生理和心理上产生刺激脱敏——在开放式关系中,爱情不再局限于猎获一个人的心,而是在其上做加法。“其实,我们一直在尝试出于本我变化的、新奇的欲望,调节只对一个人的爱。”
心理分析师鲍琳娜·普罗丝特指出,“伴随着‘多角婚姻’的出现,人们原以为不可实现的,在现代情侣身上正慢慢变为现实。”心理咨询师董如峰补充说:“人们试图在更多的人身上寻找完整的感觉,但多爱者们则更积极地行动了。”
变得更自由了?胡因梦在《生命的不可思议》中写道:“我发现自己长久以来的两性关系一直卡在这样的矛盾中:我既想要个人的独立与自由,又想要一个稳定、持久、深入和全方位的关系。这两者有没有可能兼容并蓄地同时存在于一种制度或关系里?答案是有可能的。我能够想到的西方世界典范人物就是萨特与波伏娃,在台湾则是曾昭旭教授和他的妻子。这几位典范人物的关系无论是已婚或不婚,都是奠基在自由与开放之上的。前者的故事众人皆知,无须赘述;后者的婚前宣誓倒是值得再提——曾教授和妻子有过协定,他们的婚姻必须有变心的自由。这是必须有极高的安全感和成熟度才能办得到的。”
不再相互依赖?“无关病态,嫉妒源于爱”,法国心理专家艾里克·斯摩乍强调说,“在我们潜意识的幻想中,爱情一直伴随着‘占有’和‘贪婪’,并衍射到伴侣生活中。”这就是依赖和责任。而多爱者把相互依赖看作是危险的,尽力规避那些夫妻间的过度亲密,征服欲,依赖感,给自我留出时间和空间……这是一种自我保护。多爱者认为:自己比一夫一妻时更亲近自己的欲望,也更少被另一半占据。“如果我们想和其中某一个保持一段距离,就可先退身到另一个人那里去,两个人都能静下心来慢慢调试。”他们说。
有助自我发展?婚姻是自我发展和个性丰富的杀手——这也是多爱主义者对婚姻制度最深恶痛绝的地方。开放的婚姻“建立在同等的自由和对其个性发展有同等权利基础之上的两人间的诚实的关系……每个人都不是另一个人的缺陷和失望的牺牲品……每个人都有机会从婚外获得经验和发展的可能。”
乔治·奥尼尔在《开放的婚姻》中说,“忠实不是说把双方紧紧锁在一起的那种性或心理上的依附性,而是对同伴的发展、自我的完整性和相互尊重的忠诚和责任感。”多爱主义者认为,从不同的人身上,可能达成人格的极大丰富与创造性的成长。
至今未见任何一对成功
多爱生活需要新规则。“最基本的一点是,夫妻双方的坦诚与对方的应允。我们不掩饰任何事,并关心每人的感受。”法国“多爱网”的发起人圭兰安解释说。“比如,当我和我的情人一起去这样的派对时,我可以留其它女孩儿的电话,但不和她过夜。”伊莎贝拉和弗雷德利克在最初便约法三章,“既不找本市的,也不找吸烟者”,在开始多角恋爱的5年间,他们又对其中细节进行了进一步的界定:“我们2对夫妇都坚持弗雷德利克和我做爱时可以不采取安全措施,但是和嘉蒲瑞拉便一定要,这是出于自我保护。”因为身体接触是双方达成的共识之一。
事实上,多角恋情也存在极大的风险:“在所有的爱情里,我们一直怀有一种自我完善的愿望,我们希望对方能够填补我们所缺少的,但这目的的实现太渺茫了……”心理专家保琳娜·普鲁斯特说。“多爱者”们是否会永远沦陷在一种对完美对象的寻找过程中呢?
多爱主义者试图创造令我们这些前仆后继走进婚姻围城的人艳羡的新制度——至少,在我们看来是这样。“我想,就是给我1000万,我也不会这么做。”Susan说,“也许他们根本没有体会过刻骨铭心的爱情。另外他们真的幸福吗?”Susan的追问,还需要样本更丰富的田野调查才能得出结论。“他们说彼此不嫉妒,反正我是不信,要么就是不爱。”Susan补充说。
开放式伴侣关系可能是婚姻的未来吗?“可能性不大。”董如峰坚持说,“今天,婚姻制度受到越来越多的挑战,但令婚姻制度产生的私有财产这个基础是不是还特别强大?只要这个基础在,婚姻就不会消亡。”来自台湾的心理咨询师夏东豪也认为,婚姻制度确实有其缺陷,而且越来越被挑战,但任何其他两性关系的制度都很难取代之。更重要的是,婚姻仍然是亲密感的重要来源,仍然是保证我们的基因得以延续的最重要的契约制度。作家、哲学家周国平也曾撰文谈论“开放的婚姻”:“迄今为止,我还不曾见到哪怕一个开放的婚姻试验成功的例子。”
“我们肯定歌唱一夫一妻制度,我们也肯定歌唱忠贞。”对于那些勇于实践开放式伴侣关系的人,董如峰说,“也许我们应该谢谢他们为我们提供两性关系的实验报告。”
来自中国的一对儿“是的,我们都不嫉妒”
女,34岁,私营小业主;昌平(化名),男,34岁,艺术工作者
倾欣:6年前我们互相认识的时候,就非常明白地知道对方并不是合适的结婚对象,但是我们又无法克制相互吸引的冲动,我想我们在一起,但又怕和很多的情侣一样最后互相厌倦导致最后分手。可能是两个人都太过于理智,我们想到一块去了。
我们从来没有干涉过对方的自由,也不去管对方是不是新交了男女朋友,我们只是默契地保持着我们的关系。我们感情很好,最初的时候我甚至会恍惚,我们真的不适合结婚吗?但每次我又很快会否定自己的想法,我们都是太过于自我却又不愿意为对方改变的人,就这样吧。我想我从来没有嫉妒过他和其他女人在一起,就是现在在大街上看到他和其他的女人很亲密,我也不会难受。因为在交往的最初,我们就限定好了模式。谁打破了这个模式,那么我们的关系应该也就要结束了。
昌平: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有些不能适应。一想到她或许正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我就觉得自己有些受不了。那时候我总打电话给她,想约她出来,可是她拒绝的时候居多,这就让我很受伤。但是每次她在拒绝我后,和我约会的那一天,就会格外地让我开心,这就让我有些安慰——其实并不是我想这样,而是现实的问题摆在眼前——我必须认同她的观点,那就是两个太自我的人不适合结婚或者一起生活,与其在一起互相伤害,让感情消磨殆尽,不如细水长流,让我们时刻都保持着最初的激情。
来自法国的见证
■ “我们有两个房间,各有各的故事”
圭兰安,29岁,总工程师
20岁时,我对夫妻关系的看法很传统,总是在找寻那个完美的能陪我终老的女孩……后来,我结识了这些选择不同生活方式的人。揭去男女交往神圣的面纱,恋人关系于我不再只是“要么结合要么陌路”,身上的压力陡然小了。我曾和一个同意尝试“多爱关系”的女子交往。我们的故事富有激情,持续了3年。但并不容易。她时常哭,我会有负罪感……直到两年前我认识了嘉蒲瑞拉,她和一个柏林人保持关系已经2年了,那男人看起来还不错,在那边也有女友……如今我和新女友同居已有7个月了。为了给自己留有空间和自由,我们有两个房间,各有各的故事……
■ “我有3个爱人,并保持了完整的关系”
伊莎贝拉,38岁,地下水源测试人员
我有3个爱人,并保持了完整的关系。每一段关系都是独特的,它们相互补充、对话、平衡。我在其中找到了一种完整性:这些关系使得我人性中每一面的需要都得以发展、平衡,并且能不使他人为我牺牲。以前我总是为丈夫的需要牺牲自己,而现在我更能接近自己本身的欲望。我对这3段关系全身投入,真心希望这关系能够历久弥新。弗雷德利克说希望我们3个能一同老去,对我来说,这是最动听的爱的表达。
■ “所谓的花心,其实只有花,没有心”
素黑,香港著名心理及情感治疗师,注册临床催眠治疗师,作家
为什么要把花心和幸福相提并论?
所谓的花心,其实只有花,只有消费,没有心——男人尤甚。他们不是花心,只是花钱;这个分别很大,他没有心,他只花钱。反过来,女人也可能非常花心,当女人也是没有心时,她也只是花钱,只是消费,可她的心不在,只是花。
“爱情只是入口,出口是更大的爱。”“男人要学会的爱,是要开发深度的情感,放下纯粹追求个人体验,和他人共融生命,体验母性的无私;女人要超越的爱,是学习放下盲目承担别人的病态,回归阴柔,开发潜藏的母性力量。男女在爱中的终极依归,原是母性的慈悲。”
《学会爱超越爱》
作者:素黑 天津教育出版社 2011-05 定价:28.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