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邀主持:苗野
北京外国语大学英语教师。1994-1996“妇女热线”心理咨询员;1996-1997英国sussex大学妇女研究所访问学者;1997-1998北京人民广播电台828千赫《人生热线》主持人;1999年至今,为《北京晨报》《北京青年报》《南方周末》等报纸写作名人访谈,2001年著书《为名人卸装》。
2007年4月18日下午3点,我坐在香格里拉饭店的大堂,等着张绍刚的出现。20分钟过去了,我开始给他打电话,不在服务区。又过了20分钟,我决定回家。路上,电话响了,张绍刚说对不起。他的声音有些发飘。我淡淡地说:没关系,我不想再见到你了。回到家,我总绕不开一个问题:他为什么这么对我?当初却非常爽快甚至兴高采烈地答应采访?
手机响了,是张绍刚。我想把“不予理睬”贯彻到底。1次,2次,4次。我拿沙发靠垫把手机盖上。等我再次打开手机的时候,收到了他的一条短信:“苗老师,郑重道歉!忙晕头了,多多理解!别生气,关键是别因为别人的错气到自己,也别不接电话呀!改天我想办法补救吧。”
我狠狠地回了一短信:“你以为世界上的事情靠嘴就都能解决吗?道歉和原谅是低级的游戏,我的生活中没有这些概念。”他回道:“您对嘴的理解太怒气冲冲了,简单和纯粹的生活也不是带着气过的,主动权在您。”
两个“嘴力”劳动者第二天见了面就开始谈对“嘴”的理解,他估摸自己上辈子肯定是个哑巴,否则这辈子不能干这么多和说话有关的事:主持节目,主持教学,主持一大堆朋友的婚礼,主持好几个单位的各种各样的活动,主持他在场的每一个饭局——说话他管,大家管“喷饭”。
至于生活的其他方面,就让他自己说吧,一会儿不说话,他就担心别人把他当哑巴给卖了。开始了——
我就问了她一句:你觉得我是个一般的男人吗?
其实我不是永远都处于说话的状态,我说话特别有范畴,遇到同类人就停不下来,遇到不喜欢的可以从见面到分手一句话都不说。比如有一次活动,请了一帮企业家,他们特别“事儿”,有意识地做无意炫耀财富状。有一女的,我一看就烦,当然对我的“烦”还可以有另外一个解释,就是嫉妒。我不说话,听着,她说:我特喜欢收集车模,现在全世界我排第17!我自始至终不说话,她忍不住了,说:张老师你喜欢车模吗?你喜欢车吗?我摇头。她说:不会,一般男人都喜欢车。我就说了一句话,她就放弃和我说话了——我就问了她一句:你觉得我是个一般的男人吗?
我读过一本书叫《大狗》,它有一个副标题——富人的物种起源。里面有个例子,说有一意大利人,家是农村的,他做葡萄酒生意,巨有钱,但他开的车是一辆特别普通的车,类似于帕萨特这样的。他说了一句话:这辆车里跳动的是一颗法拉利的心脏。什么意思?就是他买了法拉利之后,把发动机拆出来,装到这辆车里,他说只有内行人才听得出来,这辆车里跳动的是法拉利的心脏。
我太喜欢这句话了,我相信这个人当他不是回农村的时候,他也会开法拉利,但是他知道他回农村了,他回到乡亲们身边了,乡亲们开什么车,他就开什么车。如果一个人要炫耀财富的话,他应该炫耀给和你一样有财富的人,如果给普通公众炫耀财富,那是因为他在内心是个穷人。
有应酬的时候,我的第一个问题永远是:可以带老婆吗?
我一般都是在家呆着,有饭局时两个选择:要么推掉,要么带着老婆一起去。比如我老婆要是早回家,我知道她回去了,我就会赶紧回去;她知道我回去了,她也赶紧回去。家里面必须有人,家才有意义。我对家的概念就是这样的。
我和我老婆从认识到现在17年了,我们结婚10年了。我们是同学,我们是一块玩着长大的,迟早有一天大家会熟悉到没有一点儿新鲜感,这是肯定的。所以你就知道,婚姻其实要维护。我努力维护,是因为我觉得我很幸福,我要维护好这个幸福。
维护的方法就是惊喜。惊喜不是礼物,什么都是惊喜。举一个最简单的例子:我天天在学校上课,下课时一般我老婆已经下班回家了。有天,我离家还有5分钟的路,我给老婆打电话,说我先坐地铁再打车,要50分钟。然后我5分钟之后就出现了,晚上大家就会特别快乐。什么都没有,但是就会特别快乐。
我们都觉得对方是自己的,都要保护好自己的东西。我的一些做法,相信很多男人都会觉得很奇怪。比如说我会建议我媳妇穿得特别漂亮,甚至稍稍有一些露的衣服,因为我觉得她是我的,最美。我钱包里面放了两张照片,一张是我给她拍的,裸露的后背;另外一张,看起来像是我们俩小时候的合影,其实是拿小时候的照片用电脑合成的。我觉得生活中并不天然地存在快乐,所有的快乐都是自己制造出来的。
《一声叹息》让我出了一身冷汗
我媳妇长得非常一般。美女太多了,她们美又怎么样,和我有关系吗?和我有关系的只有一个,所以她一定是最美的。你看我的工作环境,周围全是美女,我一点兴趣都没有。我把这个事情看透的比较早,她们乍一看,很美,她们是仙女吗?她们可以不吃饭,不睡觉,不上厕所,不遇到生活里的琐事儿吗?《手机》那个电影,我的很多男性朋友说看完之后一身冷汗。我没有,我觉得和我没有关系。
让我看完一身冷汗的电影是《一声叹息》。张国立扮演的那个有外遇的男人的那种状态,不让所有的男人出一身冷汗吗?你最后得到的是什么?你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你最后只会失去很多很多你现在已经有的、你已经付出了很多努力,并且它已经很完整,甚至于很完美的东西。你得到的是什么,是未知的。我会傻到拿一个完美的东西换未知的东西吗?不可能的。
* 《一声叹息》,冯小刚2000年出品,由张国立、徐帆、刘蓓主演。剧作家梁亚洲有了婚外情。在妻子“爱她还是爱我”的逼问下,他说:“这是两种感情,晚上睡觉,我摸着你的腿,就像摸我自己的腿一样,没有感觉,可是要把你的腿锯掉也跟锯我的腿一样疼……你们娘俩是我的亲人……她是我爱着的人,两边一样重,谁也代替不了谁……电影就描绘了这种复杂的情感。
我的女性好友特多。她们和我交流的时候,我没有性别的概念,什么问题都说。前段时间,一个女性朋友怀孕了,胸特别大,我突然就问:你怎么胸那么大?我说你的孩子好像从胸开始一直下来了,你不带胸罩行不行?她说:不行,我试过一天,特别沉。
这时,旁边有一个女孩说:别说了,太受不了你们俩了。可我觉得没事。所有人在和我谈话的时候,什么都跟我说。为什么?因为我没有藏什么东西。在这会儿,当你发现你和女性没有性别差异的时候,在沟通方面,美女的诱惑荡然无存。
对普通人来说,老夫发少年狂的结果一定是身败名裂
我17岁上大学。我从内蒙来,内蒙哪儿有美女?没有。可我到的地方是什么呢?是北京广播学院。大学4年就是恶补美女这堂课。走马灯似地换女朋友,最长的不超过半年,最短的两个星期。那时我媳妇也在广院,她是理工科的,我媳妇一直觉得我是流氓。那时没有人不认识张绍刚——整天坐在女生楼下。我那时很瘦,长发披肩,有时候扎辫子。
我一点都不吸引女孩,要长相没长相,要身高没身高,要才艺也没才艺,都是上赶着追人家。靠的就是:不要脸,不死心,不怕苦。就是“三不”原则。我记得大二的时候,认识一个女孩当天就拉人家的手,上去之后就说我有两张电影票,咱俩看电影去。她不去不行,拉着就走。
我就这么混了4年。4年结束,上研究生了,我的老婆正式成为我的同学,一个班的研究生。那些年我都没有注意过她,只是见面打招呼。她注意过我,谁都注意过我,特别有名的流氓。
到了上研究生的时候,4年的经历让我变了。要找一个人过日子了,就是心理年龄大了。所以我就得出来一个结论,这个结论特别简单,为什么很多男人会在40岁以后犯错误?原因特别简单。
有一句话,叫:年少轻狂。年少的时候就该轻狂,“老夫聊发少年狂”这句话只有枭雄才能说,其他人要是老夫发了少年狂,就一定是身败名裂。我特别感激广播学院,在我成长的这段时间里给了我这样的环境。我能够高度轻狂,该经历的我经历过了,所以见到再多美女,对我真的没有作用。
当我追我老婆的时候,我完全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从本质上来讲,我还是比较有文化的。跟那些美女谈着谈着,老是觉得她怎么那么没文化?什么书都没看过;什么电影都没看过;什么话剧都没看过;怎么那么没文化?就会烦。
我老婆一开始不能接受我,原来的印象太根深蒂固了。我花了1年的时间去追她。我老婆相当浪漫,她在家和在单位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在单位她是高管,如果说以行政级别为事业成功标志的话,她比我成功不知道多少倍。她是一个很聪明的女人,计划性超强。在生活里面也是计划性极强,有的时候我特别烦她的计划性,计划不能被打乱,打乱就要赶上。
有一段时间她想去听一个音乐会,拿到票的那天正好我出差,让她约一个朋友去看,她特别生气,因为我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她的计划是:回家,看电视剧《幸福像花儿一样》的最后一集,同时熨衣服。结果,她那天只好改变计划去听音乐会。你知道她会把原计划补上吗?她第二天早起两个小时,看《幸福像花儿一样》最后一集的重播,同时熨衣服。
我很少出门吃饭,我在家是做饭的。一星期采购一次,冰箱一星期扫光。
每天晚上都在做饭的时候把她第二天要带的饭做好,我媳妇每天中午吃自己带的饭,我们相当老派吧?那天我们俩在外面吃了一次“面爱面”,为了看电影,吃了两碗面,48块钱,我们俩一边吃一边说:吃什么了,就48块钱?就是因为老在家做饭做的。我们身边的同学,尤其是她的同学,知道我们两个结婚,没有人相信。
但是现在呢,这些年过来以后,她的好多同学都离婚了。我们的幸福状态特别简单。
一个人,当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的时候,他的生活就开始幸福。当你不知道幸福是什么的时候,你一定不幸福,你知道幸福是什么了,就幸福了。就像有的人说:我有一份工作我就幸福了。你看有的人混,咱们看着,老被领导骂,混得像傻子一样,咱们就说这个人没有目标,没有上进心。但人家可能特别幸福,被领导骂是他的幸福的组成部分之一,因为他的幸福是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