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同事、《心理月刊》市场经理王晓琛的家,一直保持着大年初一拍全家福的传统,28年未曾中断……这是母亲白秀丽的坚持,拍全家福也成为这个家庭最重要的一个仪式。
马上就要过中国人的农历新年了,这个家庭的相册很快将拥有第29张全家福。每一个家庭成员都向白秀丽保证:这个传统,绝不会断掉,会一直坚持下去,一年都不会少……
1981 - 1991
1981年,我们全家拍了第一张全家福照片,也是唯一一张黑白照。那年我1岁,根本不知道我们一家在干什么。
1982年,已经不记得是哪位“高明“的摄影师骗我吃苹果,总之是有好吃的,我就乖乖地坐在那儿照相。
1983年,开始在“棚里”拍摄全家福了。我手中拿着一只异形气球,我至今记忆犹新。
1984年,是我和妈妈最胖的一年,我手中仍然有个拍摄道具。
1985年,从这年开始,我好像很钟爱军装,穿起来还真是很精神。
1986年,我6岁了,仍然喜欢穿军装,成为军人可能是我那个时候的理想。
1987年,我没有太多印象了,就是跟着一起去照相。
1988年,这一年,我开始喜欢戴帽子。
1989年,我父母都开始戴上当时流行的变色镜,我则选择了在当时很前卫的“前进帽”。
1990年,我的着装开始新潮起来,父母则都穿上了最IN的皮夹克。
1991年,我印象不深了。变色镜继续流行,我爸我妈还是戴着它。
晓琛是辽宁省盖县人(现已改称盖州市),1980年12月31日出生。全家福是从晓琛1周岁开始拍的。就是普普通通的家庭照片,光影和构图都不讲究,也不是我们想像的几十口大家族的全家福。但是,它们按照时间顺序,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就传递出一种震撼的力量,这是用影像写的家庭史,而“时间”是最重要的一条线索:曾经年轻的一对父母,容颜随着光阴渐渐老去;而曾被抱在膝上的幼童晓琛,一年年长大;第27年,被晓琛称为“我媳妇”的吴静加入这个家庭,他们的全家福也从一家三口变为四口。
从母亲一个人的坚持到全家人的坚持
“拍全家福,我母亲特别执著,她是我们这个家庭的主心骨,她负责经营家庭文化。她太有心了。”晓琛说。
的确,拍全家福一直是母亲白秀丽的坚持。她坚持把全家一年一年定格在影像中,固执地以这样的方式,为这个家庭记录历史。
28年里,每年的大年初一,全家人里里外外换上喜兴的新衣,然后集体到照相馆。一家人去拍全家福的交通工具,也逐渐变得高级:第一年,开门见雪,冷得出奇,坐着人家的摩托去的;后来,是骑着自行车去;再后来,是坐公交车;终于,县城有了的士,就打的去;现在,则是开着私家车去。
为拍全家福,这个家庭风雨无阻。晓琛11岁那年,盖县一场大雪封了门,但全家人顶着没膝的风雪,还是去拍了照片。最初拍全家福的国营照相馆,10年前就变成了个体私营的了,家里也有了自己的相机,但全家福还是要到外面去拍,绝不落下。
从晓琛一家的全家福中,我们也看到了一些非常有趣的社会风尚的变迁。晓琛父母连续几年戴着茶色墨镜照相,晓琛父亲身上的皮夹克,还有母亲身上的大披肩、特别是一家人发型的变化,都间接地呈现着那个年代的时尚——看得出来,晓琛和父母一直都是盖县县城里的时尚达人,而十五六岁的少年晓琛头顶的怪异发型,让我们会心一笑:这娃的青春期够叛逆的。
28年里,母亲白秀丽把个人的坚持变成了家庭的坚持。现在,一到大年初一,母亲白秀丽、父亲王忠宽还有晓琛,会不约而同地说:该照相去了!
就是想要一个幸福的家
当初成家,白秀丽没有更高的理想,她就是想要一个幸福的家:“不要大富大贵,过日子平平淡淡就可以,但一定要和和气气,夫妻两个人也要互相成全。”白秀丽找到的创造幸福家庭的最重要的一个方法,就是拍全家福。
白秀丽说,刚开始拍第一张全家福的时候,并没想这么多。“那时候年轻,才结婚,才有孩子,我觉得应该照相留念,就张罗着全家一块去拍。就这样一年一年坚持下来了,就变成了一个家庭的习惯、一个仪式。选大年初一,这是咱们中国人的新年第一天,多吉祥,多有意义。真的没有想到,这些照片现在成了咱们这个家庭的档案。”
在外界纷纷扰扰的变化中,在很多家庭价值分裂和消失的当下,这个家庭就像强力胶一样聚合在一起。“咱家特别能拧成一股绳,我也特别注意全家集体行动,要一块散步,一块出去采购,一块出去旅行,总的核心就是全家和睦幸福。”白秀丽说,“好多人都羡慕咱家庭好。”
拍全家福作为这个家庭最重要的家规,给这个家庭带来了非常强的凝聚力。像晓琛,从上大学开始就离家了,但是,每次一想到要回家,就归心似箭,激动得睡不着觉。
仪式感得自90岁老人家的传承
白秀丽90多岁的老母亲、也就是晓琛的外婆,和白秀丽一家生活在一起。白秀丽说,她建设自己小家庭的很多理念,很多传统仪式,都来自这位严格要求但却十分成功的母亲。在白秀丽眼中,她是一个十分成功的母亲。“平凡又了不起,为人妻为人母特别好,在教育子女上尤其成功。”白秀丽说,来自老人家的教育有“勤是摇钱树,俭是聚宝盆”,还有就是“教育我们踏踏实实地做人做事”。
2008年10月,正是老人家的90大寿。这太难得了,白秀丽与5个亲姐妹为这个庆典整整策划了半年。庆典上,每个子女都要讲话,都事先写好稿,还要背下来脱稿演讲。5个人天天背,还经常训练,你讲哪段,我讲哪段,在庆典上怎么摆Pose,给老人家唱什么歌,等等,特别认真。这个精心策划的老人庆寿大典,把饭店里的服务员全都感动哭了,他们从未见过这样正式、这样隆重的为老人祝寿的仪式。
“很多家庭没有仪式,家庭凝聚力不太强。”白秀丽说,正是拍全家福等传统的家庭仪式和对传统价值的坚持,让这个家庭成为一个幸福的社会细胞。
1992 - 2003
1992年,我进入青春期了,开始偏爱牛仔装,也开始叛逆。
1993年,随着学业日益繁重,我开始近视,眼神开始变得黯淡无光。
1994年,我要求穿西装以示我的成人范儿。就是这一年,我的身高开始超越父亲。我不知道我父亲有什么感慨。
1995年,我开始留起“郭富城”式的“蘑菇头”,我们全县城像我这么大的,全顶了个蘑菇头,父母强烈反对也没用;我妈的发型当时叫“高挑”,全县城的妇女,从20岁到50岁的,一进理发厅,全给整成这发型。15分钟就成型。
1996年,“汉奸头”愈演愈烈,我不顾父母反对坚持要留这个发型。今天的我再看这个发型,已经完全不能接受。我不知道它好看在哪里。
妈妈白秀丽坚持28年拍全家福,这种坚持在今天显得非常特别。
我们说,树有树的坚持,它的坚持就是要站在这里;风也有风的坚持,它的坚持就是要流动,流动也是一个坚持。每个家庭的坚持是不同的。这个妈妈比一般人更特别,她的特别在于,她坚持的是拍全家福“一定要坚持”,她用这种坚持来坚定地创造自己的家庭文化。但在另外一些家庭,他们不要求家庭成员必须做一个确定的仪式,他们可能坚持的是生活要随意、自由。我想强调的是,大家都在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坚持,这些坚持本身,并没有高下之分。
对这个家庭来讲,坚持大年初一拍全家福,坚持家庭成员对一条家规的遵守,我们会看到:一是仪式感更强,每个人对家都有个清晰的认同,会给家庭成员带来力量;但可能也有不利的一面,就是特别明确、坚定的家庭文化,相对要封闭一些,整个家庭的开放性会小一些,适应性可能也会弱一些。像另外的家庭,他们对家规强调得少,从未有特别强的仪式,家庭成员粘合得不那么紧密,他们反而可能适应性更强,更自由一些。
在采访中,我的一个最深的感受是,这个家庭的幸福感特别强,每个家庭成员谈到这个家,都有一种深深的感动,我也深受感染。
拍全家福给这个家庭带来了如此强烈的幸福感,这很好;另一方面,我也想说,幸福没有一定之规,不拍全家福的家庭也可能是幸福的。
说到幸福,这两个字并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说,仪式会帮助人,但过分稳定和强化它,可能也会扼杀人。一个特别幸福的家庭,或者一个不允许表达负面情绪的家庭,一个特别重视他者评价的家庭,如果你的亲人对你有不满的话,他们会如何表达?以我的咨询经验,可能每个家庭都需要注意的是:给予家庭成员表达负面情绪的空间和自由,让每个人都更有弹性,更有自由度,这样,幸福感可能会更高。